几个月前朋友给我推荐了爵士钢琴家凯斯·杰瑞特（Keith Jarret）于1975年1月24日在科隆举行的独奏音乐会的唱片，由于他仅给了我这些信息，我一时也没太放在心上。后来听了整张唱片的前2分钟，感觉与乔治·温斯顿（George Winston）的风格很相似，但当听到7分钟以后，就感受到了差异性，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超越，是一种对于古典和爵士音乐的完美融合，其中更偏向于追寻爵士音乐特有的自由。更有意思的是演奏到高潮部分，杰瑞特还会跺脚来给自己打拍子，嘴里跟着哼出曲调，就如同最后一次录《哥德堡变奏曲》时的格伦·古尔德（Glenn Gould）一样，那是一种用音乐在经历着自我升华的过程。听众对这样的演奏往往是毫无抵抗力的。

　　当回过头来再来了解杰瑞特其人以及这场音乐会，足以让我惊叹到张大嘴巴——杰瑞特从小有着良好的古典音乐的基础；中学毕业去到伯克利音乐学院使得其成为爵士乐的科班生；爵士大师迈尔·戴维斯（Miles Davis）慧眼识珠让初出茅庐的杰瑞特担任爵士乐团的次键盘手一举奠定了其在爵士乐坛的地位；在离开了乐团之后，其逐渐摆脱了前辈的影子，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坚持塑造自己的风格——“即兴创作”，并在欧洲举行了一系列的音乐会，其中1975年在科隆的这场是最为重要的，堪称爵士音乐史上的奇迹，把即兴创作推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乔治·温斯顿和久石让的那种即兴钢琴演奏很大程度上只是模仿了杰瑞特而已。

　　是的，整场1个小时的音乐会均是大师的即兴创作，没有谱子，更为奇特的是，这场音乐会的“天时地利”哪一样都挨不上，音乐会是在科隆歌剧院所举行的，这并非是最初所选定的场地；连钢琴也不是大师所想要的，对于音色特别敏感的杰瑞特还因不满意更换后的钢琴高音和低音的音色一度打算放弃；最后音乐会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开始了。

　　“即兴创作”恐怕永远是让乐迷最为击节赞叹的，杰瑞特从不否认其对于“即兴创作”的热爱，他曾说：“大众从来没有给即兴演奏一个尊敬的地位，基于它的完整性的本质，即兴演奏需要各种各样的能力，实时发生，没有任何修改的可能性，你的神经系统要非常敏锐地感知任何可能会发生的事，这就是它区别于其他音乐类型的特点。我本质上是个即兴音乐演奏者，这是我在学习古典音乐的时候发现的。”于是，有了1975年的这场旷世奇作。

　　杰瑞特用旋律这样一个最简单的一个元素来做即兴音乐，对听众来说，旋律是最容易接受的，所以感觉好听；但是对于演奏家来说，却是最难的一件事，因为这个因素太直观了、太单调了，没有和声、没有节奏那样一些东西来支撑，这恰恰是杰瑞特才能的特殊之处。只有非常深入地进入他音乐里面，才能理解到他即兴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