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工作二十多年了，还是一个小办事员。老黄的老婆在几十公里外的东湖乡上班，负责渔政。夫妻两地分居，老黄一直努力想把老婆调到县城，苦于自己人微言轻，这事一直没能办成。

　　去年，老黄调到了县招商局上班，老黄决心在新岗位好好表现一番。

　　南下，东进，马不停蹄地跑了几个月后，老黄终于从东部某发达地区，谈妥了一个化工项目。人家答应，将工厂整体搬迁到老黄所在的县，折算一下，投资达数亿元，这可是县里这些年通过招商引资引进来的最大的一个项目。老黄为此戴上了大红花，还被提拔当上了副科长。自己好歹也算是个中层干部了，他觉得，把老婆调到县城，这事眼看也许就有戏了。

　　县里特地在美丽的东湖湖滨圈了一块地，作为开发区，这个化工项目率先落户于此，并以最快的速度建好厂房，开工了。效益简直是立竿见影的。当月，化工厂产值就超千万，利税近百万。县里敲锣打鼓送了匾。同样立竿见影的，是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尤其刮西南风时，处在东北角的县城都能闻到，坐在副科长办公室的老黄皱了皱鼻子，把窗户关上了。县电视台在每天的天气播报时，特地加上了一条，因为县城所处位置比较高，一年当中最常见的是东南风和西北风，西南风属于偶发现象，请广大市民安心。

　　周末，老黄的老婆回到县城，骂老黄，都怪你引进的破项目，原来上班虽然离家远，但空气特别好。现在好了，天天闻着刺鼻的怪味，早晚得生病。老黄压低了嗓门说，这家企业是被当地强制要求整体迁移出去的，要不然就凭我老黄，能把一个几个亿的项目拉进来？我又怎么可能这么快获提拔？你就知足吧。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调到县城来，你放心。

　　很快，几个月过去了，化工厂一直开足马力生产，县里的工业总产值和GDP跟体温表一样，呼呼地往往上蹿。

　　老黄没想到，虽然自己贵为副科长了，又算是招商引资的功臣，但老婆调动这事，还是一点眉目也没有。想调到县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老黄劝老婆别急，但老婆能不急吗？以前周一到周五，工作都很忙，天天要下去检查，和渔民打成一片，一忙，就把不愉快的事给淡忘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偌大的湖面上，曾经热闹的场面忽然不见了，只有零星几个渔民在捕鱼。一打听，原来是根本捕不到鱼了，湖里没鱼了，曾经清澈的湖水，此刻泛着怪异的绿光，散发着一阵阵腥臭。

　　不时有渔民上访，控诉化工厂的污水将东湖污染了，鱼差不多都死光了。环保和渔政部门联合办公，最后也不了了之。很多世世代代的渔民，不得不收起渔网，离家外出打工。热闹的鱼市也关闭了。驻扎在乡里的几名渔政干部，包括老黄的老婆，整日无所事事，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忽一日，接到县里通知，鉴于东湖已无鱼可捕，渔民消失，鱼市关闭，渔政实已无渔可政，因此拟撤消乡渔政机构，相关人员全部抽调到县招商局，以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向全县工业总产值超千亿元作最后的冲刺。

　　老黄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老婆，就这样没费吹灰之力，顺利地调到了县城，还与自己成了同事。这真是一件意外的惊喜。老黄搂着老婆说，过几天，咱们夫妻俩就组团再次南下，东进，争取再拉一个大项目回来，再戴一次大红花，也尽快把那个“副”字给抹掉。

　　老黄觉得，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他打开办公室的窗户，吸了一口气，又赶紧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