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当过编辑,也算作家,她几乎一辈子从事文字工作,长年的职业生活,使她养成了无一天不握笔,无一天不写字的习惯,这种习惯几乎已融入她的血液,成为她的一种生活方式和生命本能。在以前没有电脑的时代,她一生写过的字和用过的笔,都不计其数,用过的稿纸,叠起来估计超过了她的身高,以至于现在即使拿不动笔,写不了字了,她还会习惯性地常常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比划着写字,日积月累,几年下来,这些没有留下痕迹的文字,估计也可以成为一本书了。只是内容我们无法得知。我想,她写的一定是她心中所想,心中所念。即使不能说话了,她仍然需要一种表达自我的方式。
有一段时间,听见我们在议论家中关于我的孩子的烦心事,妈妈又开始在自己的腿上写字。我见状便递给她一张纸和一支笔,让她写下来看看,妈妈心里究竟在念叨些啥?大概半个时辰,忙活完家务后,我去看妈妈手中的那张纸。顿时,我的心被猛地一下击中了!只见整整一张纸上,写满了无数个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666666!母女同心,我一下子明白了妈妈心中的所思所虑:她在为我、为我的孩子,也为这个家感到不安,并祈祷平安啊!
也许,“六六大顺”这几个笔画不多的字,对普通人而言,写起来易如反掌,可是却让如今失能的妈妈勉为其难,无法书写了,她竟然会凭着本能,找到了一种表达她内心愿望最最简洁的替代方式,用阿拉伯数字的6,来代替对她而言难写一些的六,我的老妈妈,病妈妈,真的依然好聪明!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我抱着妈妈的脑袋,在她的脑门上重重地亲吻了一下,真想再奖励她一朵大红花,就像奖励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这张纸,这些并不好看工整的数字,却实实在在地承载了一个母亲沉重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