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结束,站在医院门口等女儿用打车软件叫的车。转身,见身旁站着同事沙老夫妇。沙老拄着拐杖都步履不稳。我问他们如何回家。回说,在这里拦部车。我四望,这里地处偏僻的北郊,面临的是架着高架与轻轨的中山北一路,既不靠十字路口,又无横道线,路面的车,风驰电掣而过,扬招几乎无望。我跟女儿说,车来后,让沙老师先坐走吧。女儿一口答应。
一会儿,车滑到身边,女儿正扶沙老趋前,忽然一位中年妇女冲上前,迅疾拉开了车门。“这是我们叫的车。”女儿忙阻止。那妇女不信,里面的司机应道:“是张小姐,到某某路的。”那妇女才悻悻地后退。沙老夫妇坐进了车,女儿关照司机送他们去浦东的某地。此时司机与我女儿说个不停,只见女儿在手机上忙着操作,司机这才说“好了”,旋即离开。我一头雾水,怎么换个地址还要在手机上拨弄一番?女儿说:“软件打车,更换了地址,还变成了付现金,都得更正,不然司机拿不到补贴的。”
“现在,我替你重新喊一部。”女儿又开始拨弄手机。
软件喊车似乎来得也不快,望眼欲穿中,车终于到来。还没等我们靠前,那妇女又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喂喂,阿拉叫的车啊!”女儿又一次上前说明。这次,妇女大光其火:“刚刚一部车,你说是你叫的,现在来了一部又说是你叫的,年纪轻轻,瞎讲有啥讲头?”女儿为证明决非瞎讲,举着手机让她看,并指指我,说是为老妈喊的。“为老人喊的?那你看看,你妈老还是阿拉老?”听着这个至多五十几岁的人说出此话,怀疑她是否有点精神错乱?正哭笑不得间,她叫道:“回头看看啊!”这一看,我母女立时目瞪口呆:三位六七十岁的妇女簇拥着一位坐轮椅的老者正立在我们身后,轮椅上的老者不仅比我要老很多,且还病病歪歪,面色苍白,膝盖上横放着一根拐杖。我俩无言。怎么办?少顷,女儿果断地说“让给他们吧。”同时招呼老者的家属上车。
这一幕车里的司机早尽收眼底,他摇下车窗:“不可以,谁叫的就谁上,这是规矩!规矩,懂口伐?”
那一干人似没听见,拉车门,车门不开。先前那个女的探身窗前:“让阿拉老人上去,车钱一分不会少付的。”“不可以!我再讲一遍,谁叫的车谁上!规矩,不能坏了。”句句斩钉截铁。女儿想通融一下:“师傅,照顾下老人,一切手续我为侬变更,不会让侬吃亏的,侬看好口伐?”“我对侬讲,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行有行规。”双方僵持。
不料想,那坐轮椅的孱弱老者拿起膝上的拐杖猛力敲击地面:“不坐侬的车啦,我不相信我回不到屋里!”力气之大,累红了自己苍白的脸,边上的三位女眷忙不迭地抚胸捶背地劝慰。
女儿和我为难了。我们坐?于心不忍;他们上?司机不让。这僵局如何打破?
忽然女儿对司机说:“对不起,我们取消了。”“取消?侬放我鸽子啊?侬晓得口伐,我从老远的路兜了多少圈子才到了这里?我的损失跟啥人要啊?!”
这时老者的子女们,挥挥手,让我们上车。我很不好意思地对她们道了声对不起,钻进了车。
在车里,我如坐针毡。司机开始了对我的洗脑:“老阿姨,不是我没同情心,老人多了,侬同情得过来口伐?再说,我也要有自我保护意识,我拉了个坐轮椅的,不是怕麻烦,是怕万一路上有个啥闪失,就是湿手粘面粉,甩也甩不脱了!”……
他一路滔滔不绝,我一路思绪万千。那坐轮椅的老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得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