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获得诺贝尔生理和医学奖。看着手机上一条条赞叹的微信,我陷入了沉思,眼前出现了40多年前在安徽泗县插队时患疟疾的凄惨情景。
那是初秋时节,中午时分依然很热,但早晚已有凉意。我们上海知青天天起早摸黑,与当地老乡一道紧张地忙着抢收抢种。一天吃过午饭,骄阳似火,我扛着农具正准备下地劳动,突然感到身上丝丝发冷,寒气从背心蹿上来。怎么回事?大太阳下,怎么会冷得发抖,甚至连牙齿也在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难道是感冒发烧了?可以前发烧不是这样的啊!
我一边哆嗦一边翻出棉大衣,尽管裹得严严实实的,但依旧感到寒冷刺骨。于是,我只好躺在麦垛边晒太阳。
老乡看到我这个模样,便说这孩子“打摆子”了,赶快去卫生院抓药吃。当地人称为“打摆子”的病,就是我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一种传染病——疟疾。我赶紧去村卫生院拿了一种叫奎宁的药,那药类似小咖啡豆,吃下后一直反胃,想要呕吐,而病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全身肌肉关节酸痛,皮肤布满鸡皮疙瘩。寒战好不容易熬过去,体温突然急速上升,头痛欲裂,气急胸闷,心悸口渴,皮肤灼热而干燥,难受得死去活来。又折磨了两个多小时,手心开始微微出汗,随后遍及全身,大汗淋漓,衣服湿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我以为烧退了,我的病也好了。哪料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我又开始哆嗦了。就这样周而复始,连续几天冷冷热热,年仅16岁的我,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连走路都要扶着墙。有一次,我出去方便,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麦场上的草垛边。后来老乡发现了我,搀扶着我回家。
晚上,月光从茅草房窗外无精打采地洒在我的床上,平添了一份孤独无助感,我特别特别思念远方的母亲,在上海,我哪里会遭受这样的苦难!而现在,我连倒一杯水的力气都没有。我费劲地点亮煤油灯,想在日记上写点什么,但我爬了几次都无法坐起来。病来如山倒,我真正领教了这种冷热病的厉害和恐怖。至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前年春天,我应泗县县委之邀去作演讲,重返当年插队的故地。今非昔比,那里的老百姓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麦场上依然堆着一垛垛熟悉的麦草堆,看到它们,我不由得触景生情,问老乡现在还有没有人“打摆子”,他们说早已没有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