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听到被誉为“农村改革之父”的杜润生老人逝世，我彻夜未眠，翻来覆去回忆三十多来杜老的教导。

　　“文革”后参加过几次杜润生同志召开的会议，也当面向他请教过两次。但那都是严肃的、一本正经的。真正与他无拘无束地、有说有笑地往来是一次下乡，1983年到淮北研讨土地复垦。

　　淮北过去给人的印象是四个字：“水旱蝗汤”。水，是指1938年蒋介石密令炸开花园口，黄水向东流。旱，是指黄水过后淮北大旱。蝗，是指有旱灾必有蝗灾。蝗虫飞来，如乌云密布，天昏地暗。汤，是指汤恩伯在日寇面前一败再败，让日本人在豫皖苏横行霸道。可是80年代后的情况不同了，在淮北煤矿的塌陷区变成了一个又—个小湖泊，水旱蝗汤早已变成赛江南的水乡。“小湖泊”水产的单位面积收入远远高于耕地收入。这引起杜老的关注。他与于光远、吴象等到淮北考察。我是众多随员之一。

　　杜老、于老、吴老在田埂散步，沿湖边观鱼，边说边聊。杜老在他担负采访任务的小女儿搀扶下，走在最前面。我们说：“杜老你走得太快了！”另—位老人开玩笑说：“杜老不可能走得快。他是‘小脚女人’，走不快。”我们小字辈中真有一位不知道“小脚女人”的来历，有点莫名其妙。几位老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告诉大家在农业合作化运动中批邓子恢就是批杜老。是杜老向邓老汇报了合作化进展情况后，引发邓老强调要稳步前进，结果被贬为“小脚女人”。

　　在观鱼时，又有青年人打听杜老夫人是谁。一位老人插话说：“杜老夫人是延安的‘西施’，延安‘四大美女’之一，名气比杜老还响。你们现在看他女儿有多漂亮就能知道杜老夫人有多漂亮了。”说得杜老也笑了。我这还是我第—次知道，嘴上不好意思说，心里暗暗在想：杜老也是“才子配佳人”。

　　考察几天，杜老、于老、吴老兴致很高。杜老应淮北市委副书记吴孝雨请求，为他题了“办实事，民不忘”六个大字，鼓励大家多为农民兄弟办实事。接着他和于老、吴老跟我们作了长谈。今天回想起来，我近几十年来呼吁“农会”，这观点是得到杜老的启发；我写《土地的呐喊》，其思想渊源也是从杜老他们那里来的；我大声疾呼的缩小城乡差距，寻根求源，也有杜老他们的点拨。

　　杜老的仙逝使中国失去了一位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的顶尖专家和领导。我失去了—位别有见地、循循善诱的导师。杜老啊！你说实话，办实事的精神，我们永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