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8日,交通大学建校120周年的生日。主体活动都在闵行校区里举办,出了围墙未必还有多大动静;不过,总觉得,这也该是上海的一个节日。
交大是上海历史最悠久、最重要的大学之一,也是目前上海高校里单体校园最大的一所,闵行校园4600亩地,开阔得每次走进去都有奢侈感。在这座开发用地捉襟见肘、寸土寸金的城市,足见她受到的重视。
与其他高校不同而有趣的是,同一天里,中国共有5所“交通大学”一同校庆:上海交大、西安交大、西南交大、北京交大和台湾新竹交大。连我80多岁、已有些糊涂的老父亲,今年春节也捧出一本“交通大学校友录”来,念叨着“这么多的交大,得有多少校友,能找到很不容易”。有意思的是,不管是年轻清醒时还是衰老而糊涂着,他从来都没把自己界定为“交大人”,始终只认“唐院”,每次说起,都带着一丝自豪和失落——虽然他毕业的那座唐山工程学院,早就并入“交通大学”系,从校名到校园都彻底湮没于历史长河里,没几个人还晓得。
看国外名校时,常常羡慕他们满院皆是沉着沧桑的老建筑、流传有序数百年不变的名称。中国引入西式高等教育的历史不过一百多年,但大学们生生死死、聚散离合的故事情节,似乎比别人家都丰富曲折;不同学校之间的历史传承、血缘脉络关系,也格外复杂。这聚散、生死,有时是生命的必然,有时却绝非学校所愿,只是大时代变动下的不得已,或者干脆是外力硬生生的剥离。比如抗战时,中国大学们的流离;比如上世纪50年代出于国防安全和工业发展考虑,而将交大内迁西安的决定。
当年的拆分和校名变更,让今天的交大多了“兄弟”,也难免会有“谁家正统”的计较。有时会忍不住悬想,如果没有那些拆迁腾挪,今天的交通大学会是什么样?为什么“主体西迁”,留下的部分大学转眼还能“满血复活”?大学与它诞生存在的地方文化环境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对于一座城市,究竟哪些剥离移除才有致命的影响?
从整个国家发展建设需要的角度看,60年前的交大西迁和拆分,有着立竿见影的裂变效应,让一所大学迅速长成了日后的两所各具实力、都在中国高校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好大学,对于先进文明传播和工业化的技术支撑来说,简单生硬却有效。哪怕从微观的角度看,一所大学的搬迁,意味着上千户家庭生活环境的被动变更,会有许多真切的痛感。
不只是交大。翻开历史看看,那时的上海,有更多产业和技术人才的支援和外迁,常常是整个车间、工厂技术骨干连同生产设备一起,被计划决策改写命运,由一列列火车送去了东北、西北、西南和中部。以至于“上海人”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成了中国四处可见的一个小部落、亚种群。而上海,在这样的裂变中,似乎依然保持着强盛的生长力。
这是一座城市最值得研究和珍惜的奥秘。
大学该是上海强悍发达的文化根系里最重要的一支。几十所大学与一座大城之间,一直在相互涵养、相互成就。若是单向的输血,决不能长久。
深心里更盼望,今后的大学,不再有轻易人为的聚散生灭,而能等待它自身生命的成长成熟,自动的裂变与吸引聚合。成就“学之大者”,成就百年老店,与成就不朽名城一样,需要耐心,谢绝急功近利的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