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处分

　　第二天早晨，卢蓉的身体状况好多了，跟着母亲出院回到家里，由待业在家的姐姐照顾。

　　放学后，黄莺带着予兴来到她家里，她姐姐已出门了。卢蓉见到予兴，不顾旁边的黄莺在场，立刻扑上去抱着他哭起来了。予兴问：“你身体不要紧吧？”她说：“身体倒没关系，我担心的是班主任可能会来家里，肯定会问我男朋友是谁。反正我已经想好了，打死我也不说。”予兴说：“其实把我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受个处分。”

　　卢蓉坚持什么都不说，就不能去学校读书，待在家里进行所谓的反省。由于她不出门，予兴也不敢轻易去卢蓉的家里，这对可怜的恋人几乎没有机会碰面。好在这段日子里，黄莺穿梭在他俩之间，成了联络员。

　　黄莺的联络员当得十分辛苦和艰难。她看到卢蓉和予兴都在为对方着想，都准备为对方牺牲自己。她的心在为他们颤抖，她无法如实从容地面对他们，尤其无法将卢蓉的处境告诉予兴，而在予兴面前左右搪塞，已苦不堪言。

　　黄莺在课堂上呆呆地盯着坐在前面的予兴，下课铃声响了，予兴回头招呼她，她知道他有事情要找她和嘉毅商量。等其他同学离开教室后，予兴和嘉毅一起聚拢在黄莺的座位旁边。予兴直截了当问黄莺：“我听有些同学在议论，学校要卢蓉说出男的才让她上学，是不是真的？”黄莺知道已瞒不住他了，只是低头沉默不语。予兴已从黄莺不敢表态的表情中得到了确定，于是转身对嘉毅说：“我要主动向学校承认自己是卢蓉的男朋友，没什么可耻的，我可以接受学校的任何处罚。卢蓉在身体上已受到了伤痛，再也不能让她在精神上受到任何委屈了。”

　　从第二天起，黄莺在学校就再也没有见过郝予兴，又开始为他担心起来。先前是卢蓉出事后不来学校了，现在又不见了予兴。她感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美好的恋爱掐死一样，一下子使她感到自己也掉落到了寂寞无望的深渊。

　　周一早晨，黄莺和沈嘉毅早早地等在卢蓉家的楼下，见她下楼来，黄莺马上迎了上去，挽着她的胳膊以轻松玩笑的口吻说：“今天你放心，我和嘉毅会时刻陪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到了教学大楼底楼的楼梯口，卢蓉向黄莺和嘉毅平静地说了一声：“我走了。”独自走向老师办公室。班主任李老师看到卢蓉来了，轻声问她是否准备好了，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尔后李老师带着她来到设在大楼底楼最东面的学校广播室，推开门看见有一位像领导模样的女老师横坐着，一手搭在播音台上，另一只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在和旁边站着的广播室管理员说话。

　　教室里和往常一样，同学们到齐了，上课铃声响过后，突然，麦克风发出了试音的响声，同学们好奇地盯着教室前面墙上的麦克风，等待着广播。好像是学校革委会主任的声音：“现在由高一卢蓉同学作检讨。”而后传来了卢蓉的声音：“同学们，老师们……”

　　在此后日子里，他们三个人也时常在一起，却很少提到郝予兴，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埋头学习迎接高考。一天晚上，郝予兴到沈嘉毅家里来看他。嘉毅知道予兴被开除后就被送进了区里的工读学校，每周回家一次，今天是几个月来他们第一次碰面，他明显消瘦了。虽说他们以往一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现在发生这样大的变故，嘉毅生怕触及他伤心处，不敢随便问予兴的近况，只是为他倒了水，静静等着予兴先开口。

　　予兴看他一直不说话，低着头问：“卢蓉怎么样了？她考什么专业定了没有？”嘉毅答道：“她好像决定考文科，想读政法专业。”予兴略微抬了下头说：“她应该考理科，她擅长数理化，以前她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决定读文科的。”嘉毅轻声问：“现在你怎么样了？”他叹气道：“我还能怎么样？行尸走肉，每天要劳动改造。目前只想卢蓉能够过得比我好，就可以了，希望她如愿以偿考上大学，我也不愿意去打搅她，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到你这里来聊聊她的情况。我来你这里，不要对卢蓉讲，我不想打搅她，让她一心一意好好考大学。”嘉毅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