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游戏”,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恭敬。文字是传达思想的工具,有使命和责任的,怎么可以“游戏”?其实就文字的操练而言,说是一种智力游戏并无贬低,不同的只是高超或拙劣而已。与琴棋书画之类性质上并无区别。作为语言的书面形式,中国文字有几千年的历史,博大精深,又极独特,给文字游戏提供了极为丰富深厚的基础。
文字游戏几乎包括了灯谜、对联、诗词、游艺等方方面面。
“比”对“北”说:夫妻一场,何必闹离婚呢!
“臣”对“巨”说:和你一样的面积,我却有三室两厅。
“土”对“丑”说:别拿披肩发臭美,骨子里还是老土。
这应该是草根们的快活。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谈,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不一定是传说中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手笔,但作者肯定是文人。
文人们还喜欢回文诗词: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苏轼的这首《菩萨蛮》选本上是有的。字句回旋往返,皆成文可诵,这种精巧的回文曾是中国诗歌特有的一种体制。
对联更是一种常见的文字游戏形式,有关的故事也多:王安石二十岁时进京赶考,元宵节路过一地,见一大户人家悬灯出题招亲:“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他对不出,但记在心里。巧的是,到京后,主考官出的联是“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他即以那个招亲联作答,得中进士。更巧的是,衣锦还乡时他发现那招亲联仍旧无人对出,便又以考题联对答,于是抱得美人归。颇有喜剧性。
出于对文字的敬重,有人把文字游戏局限于逢场作戏开玩笑的文字,而在事实上关于什么是文字游戏,什么是非文字游戏,从来并没有明确的定义与界限,也很难界定。仅以古体诗词为例,遣词造句上那么多格律音韵上的限制,本身就充满了游戏趣味。
在文字游戏的方家里,《水浒传》作者施耐庵亦堪称文豪。他的文字游戏技巧超级棒,却不找人鼓噪,不运作拿奖,不仅如此,还能用文字游戏实实在在为人造福。
除了写小说,施耐庵还颇通医术。某地有位书生患病数月,神情恍惚,整日口中不断念叨着“五月艳阳天……”如此怪病,无人能治。有人请来当时住在这里的施耐庵。施耐庵初诊之后找不到病因,一时难以下药。
一日,他坐在患者床前,仔细观察其病情和神态,当患者自言自语“五月艳阳天”时,他立即对上“三春芳草地”。患者顿时眼睛一亮,掀开被子,起身下床,郑重地给施耐庵行礼后,又说:“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
施耐庵忽然明白,此人是因对不出对联的下句急出来的心病。略一思索,施耐庵极工稳地对出下句:“白水泉中日月明三日是晶”。
于是,患者大病痊愈。原来患者爱慕一才女,该才女要求至少对上两副对联,才答应与之成婚。他冥思苦想,越急越想不出能对上的佳联,竟闹出病来。文豪施耐庵略施小技,救了这位无药可医的“患者”,促成了一对佳偶,一时传为佳话。
这故事自然是传说,但这样的传说一给作家长脸,二给文字游戏正名,我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