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丈母娘生毛病,看了几次西医勿见好转,医生就建议看看中医。当时医院里向呒没中药房,每次侪要拿仔处方到外头个中药店自家配。
老丈人故世早,老伴又是独苗,配中药个事体就非我莫属。但每次到中药店配药,勿是缺搿样就是少伊样,跑仔交关店侪差勿多。丈母娘同医生商量覅开配勿着个药,医生虽然答应,但毕竟勿清爽店家个情况,开出来个处方还是配勿齐。药店都会垃拉处方缺货个中药浪画只红圈,每次我配好药,丈母娘一看处方浪个红圈圈就勿开心。虽然伊当面呒没埋怨过我,但伊总觉得配勿着个药一定是好药,喫仔配勿齐个中药,还是觉着搿搭痛伊搭痛。事体虽然怪勿着我,但作为伊个“半个儿子”,心里也邪气挖塞。更要命个是,医生关照中药一定要长喫才会见效,我真是有苦讲勿出。丈母娘个毛病呒没看好,我反倒添仔一块心病。迭个辰光就想寻寻“后门”。
有一次单位里派我参加区有关部门个学习班,总共有二三十人,每个礼拜活动一次,学员侪是来自本区个基层单位。大家头一趟碰头自我介绍个辰光,听到有位姓周个小青年是中药店工作个,乃末我起劲唻,每次活动我就早点去抢只好位子候牢伊,倒茶个辰光也勿忘记帮伊带一杯。有一趟我无意当中听伊讲起“文革”前出版个外国名著,很想借看。迭种书当时侪是受到批判个“大毒草”,我正好有几本,就暗黜黜借拨伊,并且跟伊咬咬耳朵:“万一被人捉牢,覅讲是我个。”伊讲:“侬放心,我是学徒,勿是叛徒。”迭能一来,两家头就慢慢熟悉起来。后来我向伊讲起配中药个苦恼,伊讲,有个中药确实紧张,但也勿是一眼呒没,只不过勿配拨外头人。接着就拍拍胸脯对我讲:“别个事体勿敢讲,要配点中药,一眼呒没问题。”从此以后,丈母娘个中药处方浪再也呒没出现过缺货个红圈圈,伊个毛病也比过去好仔交关,其中讲勿定也有点心理因素。
走“后门”当然是不正之风,但物资稀缺个年代,也是被逼无奈。四十多年后物资丰富、充裕个今朝,想起当初为了配齐丈母娘搿点中药勿得勿走“后门”,实在让我感慨万分,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