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师是我们的英语老师,戴个眼镜,穿件中山装,他的脸上凹凸不平,布满了“大的像黄豆,小的像芝麻,不大不小也有二两半”的麻点,我这么说完全不是丑化邱老师,恰恰相反,我对邱老师的敬佩那不是一般的词语可以描述的,三十多年后我写这篇文章怀念他,就是一个最好的佐证。
邱老师长相是不怎么的,但他的水平可是相当的了得。用“桃李遍天下”描述太笼统了,这么跟您说吧,在他手下出来的学生仅仅北大、清华、复旦的已经不止一个加强连了。这样的成就,不说无与伦比,起码也是罕有所比吧。
可是,让我念念不忘的可不是邱老师的英语水平,他是英语老师,他水平高是本招,不是变招啊,他的变招是什么呢?
作为校园奇人,他的变招可多了,譬如喝酒,邱老师是师生皆知的酒鬼(实际上他跟刘伶那样的级别差得太远了,他怎么着也排不上酒鬼的行列,顶多是个“酒徒”——喜欢喝酒的人——而已)。而且,他老人家喝酒有特点,啥特点?他从不独饮,必定找个同学陪他喝。三年中,陪他最多的是王勇同学。
喝酒就喝酒呗,他会郑重其事地酝酿半天情绪,等情绪很饱满了,他才放下筷子,隆重地端起杯子,抿一口。完了,右手立即放下酒杯,左手立即紧紧捂住嘴巴,半天也不肯松开。仿佛目睹惊天动地的事件,却又不便说出的样子,涨得脸庞通红,一副极其陶醉、享受无比的样子。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不能让香气外溢,以免浪费咯。”喝酒就喝酒呗,还带享用香气的,列位看官,你见过这样的酒鬼没?
可是,当时是统购统销的年代,酒是凭票供应的,邱老师上哪买那么些酒啊,见天喝的。这可是秘密,至今也没人知道。我们只知道他家里坐的那把椅子四面是严丝合缝地封掉的,椅面是榫头销住的盖板,里面全是酒瓶子——装满酒的酒瓶子!椅子是他的酒柜啊,有点创意吧?
喝酒是邱老师的一大享受,可是,上课的时候不能喝酒啊,那没事,喝茶呗。因此,邱老师就是“下课一杯酒,上课一杯茶”。每当第三遍上课铃声落音时,他总是右手端着一杯茶,左手拿着一本书,踩着点儿走进教室。
教案?谁见过邱老师上课带教案的?没有。
邱老师上课时是坐着的(没人见过他站着讲课),稳如泰山地坐着。需要板书的时候,他就左侧转身,刷刷刷那么写几笔;然后,右侧转身,刷刷刷那么写几笔。等到他够不着的时候,也就基本到了下课时间了,他对讲课节奏的把握,一点儿也不比学校的那台老座钟差。铃声响起的时候,您看吧,邱老师的板书作品简直就是画家画的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而且,蝴蝶的翅膀是有美丽的花色的,图案宛如古时候女人的镂空钗佩,优美着呢。
对,优美的蝴蝶画,这幅画的作者是邱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