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再拜周玉泉
宣景琳知道蒋月泉若通过明媒正娶的途径,她大姐和丈夫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暗示这对小情人以“私奔”的方式达到目的。这样既圆了他俩的“梦”,也避免了她公开答应这桩婚事造成她与大姐、丈夫之间的矛盾。
就这样,蒋月泉终于将心上人从宣景琳家中接走了。他在八仙桥浙江路靠近金陵路的道德里租了一个亭子间,作为“爱巢”。次年,生下一女,取名梅玲。
蒋月泉自从“出茶道”之后多数还是在各家电台唱“俞调”“沈薛调”开篇,偶然也与吴剑秋去苏州,两人拼档,说《玉蜻蜓》。
蒋月泉此时一直用小嗓唱“俞调”,但他很欢喜周玉泉用本嗓唱的“周调”。还在他少年时,三官阿叔家里有一台留声机,阿叔藏有六七张周玉泉的弹词唱片《玉蜻蜓·云房产子》。这套唱片便成了侄子临摹的楷模,爱不释手。他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哼唱,直至娴熟。“周调”为中速,沉稳,大气、优美,令蒋月泉入迷忘返。
有一天,蒋月泉去东方书场,听周玉泉说书。那时,40岁左右的周玉泉,因说《玉蜻蜓》和《文武相球》早已在上海大红大紫了!蒋月泉第一次听周先生的《玉蜻蜓·沈方哭更》就入了迷。
沈方是《玉蜻蜓》沈家书中沈君卿的贴身童儿,在主子被掳上山、生死不明时,他受冤枉而从苏州出逃,沦落在常州充当更夫。后来沈君卿出巡荣归,官船途经常州泊岸。沈方敲更至岸边,听官船上二爷说,巡按大人是苏州人氏,姓沈,他刚想问清名字,那二爷却被叫去吃晚饭了。此时沈方有一段伤心的咕白:“唉!沈方啊,沈方!俚笃(他们)大人叫啥姓啥,你问俚(他)作啥?叫阿狗也罢、阿猫也罢,总不见得还能听到沈君卿这三个字了。”周玉泉那悲怆的神情和凄楚的声音把沈方思念主人的迫切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为了进一步衬托沈方的内心世界,他又十分细致地描述了岸边的情景:大官船的桅灯点亮后,都扯了起来,驿站衙门起更炮响——“咚!当!”接着更楼上的更鼓响了——“卜隆隆,卜隆隆”,于是周围一带都响起了敲更的声音——“立劈卜,立劈卜,立劈立劈立劈卜”,这声音由远而近,由轻而响,逼真而有层次。就在这样的意境中,沈方这个善良的小书童(小更夫)出现在官船旁边,颈项下挂着竹梆,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执锣槌,在塘岸上来来往往,双眼满是泪水。周玉泉说到此间,用迷蒙的眼神环顾四周……他那精彩说表和绝妙的眼神,使蒋月泉仿佛置身于苍茫的江边,领悟到沈方难以言表的凄凉和悲伤。这段书说得声情并茂,情景交融,深深地打动了蒋月泉,他决定拜周玉泉为师。
蒋月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蒋如庭。当时,蒋如亭、周玉泉都住在明星大戏院附近的白克路,两人交情不浅:蒋如庭叫周玉泉阿大,周玉泉叫蒋如庭阿骐。蒋如庭便对蒋月泉说:“周玉泉是王子和学生,你是张云亭(王子畦)学生;王子和、张云亭是嫡亲兄弟,你就是周玉泉的隔房师弟。你现在去拜周玉泉为师,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辈份?”蒋月泉回答干脆:“我欢喜、崇拜周先生的艺术,跌脱(降低)辈份也情愿!”于是,蒋如庭便去“说项”。
周玉泉听了,没有任何犹豫:因为蒋月泉与他学的都是王家的“翡翠玉蜻蜓”,是一个路子,而且蒋月泉此时在一些电台播唱“俞调”,因为他中气足,字正腔圆,音色优美,几可与朱介生媲美,已小有名气,若能得着这样一个弟子与他拼档,说书生意就能更加红火。于是,他当即表示同意,还说不要拜师金,但要订一个师徒拼档、说书五年的合同。蒋如庭见周玉泉答应得如此爽快,便提醒他说:“你最好勿(不)要收这个学生。”“为啥?”周玉泉不解地问。“我看俚(他—指蒋月泉)将来要盖你罩格。”那时红得如日中天的周玉泉,怎会把别具慧眼的蒋如庭的这句话放在心中呢?在他看来,蒋月泉唱“俞调”还可以,说表上嫩得很,要追上我还差得远呢!
蒋月泉除了真心钦佩周玉泉的艺术之外,也有他的想法:张云亭虽然说表功夫好、阴噱,但唱、演不如周玉泉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