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去震泽,也无数次写下关于它的文字。更有无数次,在那些美极的小弄里走,在回忆里走,在雨里、在月光下走。
走回震泽的路,是细长而虚幻的,真得就像开放在眼前的花朵,恍惚得就像前世的情景。
我在震泽生活工作的时候,它是什么样子的?也是这桥、这街道、这水,这塔与寺吗?它一定曾经是眼前的样子,它也一定不完全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它,是属于我的青春的,属于灯下写诗的我,属于晚风中发呆的我,属于一所古老中学校园里的我。
它是我河边散步时的浆声,是我独立小桥所看到的少女背影,是宝塔在秋风中的角铃叮当,是星期天校园里空寂的野鸽子的咕咕……
后来去震泽,总是与朋友相伴,仿佛是去作新奇的探游,仿佛都是第一次。那些从遥远地方来的朋友,他们来看江南,来看这安宁而古雅的小镇。我也是怀着好奇之心去看它吗?它是我那么熟悉的,熟悉到可以夸张地说记得它的每一条街巷,甚至每一棵树。但它似乎也是陌生的,就像我是第一次来看它,就像它从前只是在我的想象里。它是一个不倦的情人,忽远忽近,亦真亦幻,永远是我的秘密似的。
我要通过一次再一次地走近它,和它肌肤相亲,听它呼吸。我可以没有穷尽地思念它,把下一次的见面,当作是初见的欣喜。
与我同游的朋友,他们不会知道我对这个小镇怀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们可能不会相信,我对它的了解,虽然曾经极其深入,却是永不满足的。它是一棵奇异的树,站在原地,每年春天绽放新芽。它是一个深藏于心的名字,我越是叨念它,它的面目反倒越是模糊了。而它又常常在不经意间浮现,那么清晰,如镜子里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