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课上杨老师一直说,五十年后还能看的电影,才是好电影!
我想到了田壮壮和费穆。上世纪八十年代,田壮壮导演了一部电影《猎场扎撒》,当年拷贝数为零,于是田壮壮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的电影是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此话惊世骇俗,评论界一片哗然。我倒觉得颇为有趣,心想田导演一定有他的道理。后来,新世纪庆祝中国电影百年的时候,费穆导演1948年的电影《小城之春》被排在了最伟大的中国电影前十位。对一部并非宏大题材的小制作而言,这是相当惊人的成就。那年,当我们重看这部六十年前的《小城之春》时,导演们都惊了,费穆的导演手法,竟然都是今天的导演手法。显然,这部电影对抗了时间,超越了时间,在下一个世纪里找到了知音,“我的电影是拍给下个世纪人看的”,田壮壮的这句话,费穆做到了。不久后,我看到有人在翻拍电影《小城之春》向费穆致敬,导演是谁呢?正是田壮壮!我不禁莞尔。
这以后,我也独立当起了电影导演,也对拍电影怎样对抗时间感兴趣。
我在上影厂拍了一部电影叫《父亲》,那是一部写父子关系的片子。可惜影片拍完,一直进不了影院。2003年10月,这部影片去开罗电影节参赛,抱回了一个国际十大A类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填补了上海的一项空白。尴尬的是,虽然演员群星璀璨,可仍被认为没有票房,不能见观众。
上海电影家协会的几任秘书长,都问过我同一个问题:协会是电影人的家,你们青年电影人有什么需求?我当时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是希望放自己的电影啦。于是,电影家协会决定支持,给《父亲》开了个特例,每年父亲节做一次特别放映。
最开始两年,孙道临老师竟也来看片了。他这样的大艺术家当然不认识我,我也没抱什么期望,谁知道孙老师看完整部片子,到处找人问“导演是谁?”,直到有人把我叫到他跟前,他突然和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来了个热烈拥抱,然后对身旁人说:太好了,我们有传人了。
看来道临老师真的喜欢这部影片,逢人还说,父亲节不用送爸爸领带围巾,其实带爸爸一起看《父亲》这部电影就行。
受道临老师的启发,影协每年的主题放映活动就改作“父亲节带着父亲去看《父亲》”。
十多年了,每年的放映我都历历在目。来看的人里,有军人、医生、劳模,也有父亲、母亲、儿子、女儿。观众换了一批又一批,从七八十岁的老人,到90后的年轻人,每场都有观众看得泣不成声。
真诚的电影,总会有自己的空间。我想,这个世界,人大致分64种类型,别以为你很孤独,总有1/64的人和你是一样的。只要拍得真诚,一定能找到那1/64。这就是《父亲》在阿拉伯世界、在美国都有拥趸的原因。关键是你要慢慢找到这1/64。
一件事要坚持十年并不容易,我经常想打退堂鼓,每年过了母亲节后打电话问秘书长,今年父亲节还放吗?秘书长总说,谁说不放啦?当然放。
看来,这事还真放弃不了。
但是,毕竟十多年过去了,电影胶片在变脆变旧,上海能放胶片的电影院也都改弦更张,纷纷换上了数字放映机。赵芸秘书长找到了新光影艺苑,这里的胶片放映机还会转。到后来,新光渐渐成了放映《父亲》的专门影院。
十多年来,“父亲节陪父亲去看《父亲》”成了一道风景。我自己的父亲也非常偏爱这部影片,他几乎每年都会来看。八十岁的老父亲每次看了都很满足。我想,只要老人家喜欢,就每年陪他看一遍。
就这样放着放着,一共放了十三年,放着放着电影家协会庆生也从50周年变成了60周年。我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十岁孩子的父亲。
十日谈
影协是个家
责编:殷健灵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上海公安机关亦成立了经侦支队。明起刊登一组《经侦警察风采录》,责编:杨晓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