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畸笔叟的人很多,畸笔叟认识的人也不少,于是约他见一面成了难事。偏偏老叟活动很多,有时开讲座,有时喝小酒,谈笑有鸿儒。还有两件雷打不动的事情:一篇自己用上海话配音的公众号推送、几幅龙飞凤舞的书法。不要说是位已经退休的大叔,哪怕是个龙精虎猛的年轻人,每天要应付这些事情恐怕都会措手不及,而畸笔叟竟应付裕如,还写了两本新书:《上海壁角落》和《上海小日脚》。
笔者初识畸笔叟时,他还不是作家,而是隔壁办公室一位风风火火的老师。一头长发披肩,一副黑色的“噶亮”(眼镜的上海话俗称),厚度比啤酒瓶底还要深。
那时也没人叫他畸笔叟,他叫郑健,身份很复杂:当过知青,偏偏英语超级好。做过老师。曾经是电台的一支笔,倒在电视圈名声很大。郑健是新闻人,有担当道义的铁肩,也有横扫千军的妙笔。他的家教、他的学养,他的见识、他的曲折,他的得意、他的不甘,他的铁肩、他的妙笔,他的欢喜、他的不屑……全都化为文字和声音,自然地流淌。畸笔叟,比隔壁办公室那个风风火火的郑健老师有意思得多!
很快,畸笔叟成了上海的一个文化现象,想了解上海文化的人,大多知道他。畸笔叟也笔耕不辍,不断有新作诞生。当众多“粉丝”盼望着畸笔叟能不断推出大作时,他却笔锋一转,拿出了《上海壁角落》和《上海小日脚》两本薄薄的小书。看两本书的目录就知道了,没有旧上海的风花雪月,也没有老上海的金枝玉叶,只是些人们熟视无睹却不大注意的东西:街之角、家之角、食之角、词之角……还有一些小情致、小事体、小考究、小人物……咦?这还是那个笑谈风云的畸笔叟吗?畸笔叟怎么变小了呢?
细读畸笔叟的这两本书,边边角角的寻常日脚却被他写得活色生香。浪奔浪流的,是上海的大历史;有滋有味的,是上海人的小日脚。小天井变成了大阳台,热天吃西瓜、冬至要祭祖,这些都是不会变的上海人的小日脚。
老上海人家里大多有只装饰橱,但体面人家谁会把真正的宝贝放在那里头呢?金银财宝、字画古董、现钞存折……哪样不是藏在壁角落里的,要不有句成语叫“敝帚自珍”呢。众里寻他千百度,壁角落才是灯火阑珊处。畸笔叟剑走偏锋,淮海路哪个街角变化最大?“黄伯伯”和“唐娘娘”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样是“滑”,滑头和滑脚各有什么样不同的涵义?
这些问题你也许想过,但只有畸笔叟想了下去,还引经据典、煞有介事地考证出一篇又一篇文章出来。从这些边边角角管中窥豹,看到的难道不是上海的本色、底色吗?
书越写越多,畸笔叟也越来越忙。披肩的长发不见了,只有风风火火没有变。有些朋友喊他“郑老”,他给人题词留念时落款仍是“郑健”或是“畸笔”,清清爽爽。如果说《上海壁角落》和《上海小日脚》两本书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缺少了畸笔叟的声音。关注“畸笔叟”公众号的朋友都知道,他的上海话音频是一绝,那是已经很少有人讲的老上海话,点开,你似乎到了另一个时空。如果明年畸笔叟再出书,希望能有音频链接,如是则功德圆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