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春天，上海美术界有两件事是留得住记忆的，一件是上海美术家协会（当时称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恢复活动；另一件事是“十九世纪法国农村风景画展”到上海展出。十年动荡，在艺术上基本隔断了与国外的交流，因而一个高水准的经典绘画展览——“十九世纪法国农村风景画展”来上海展出，犹如春雨沁入久旱的土地。4月25日，88幅来自法国48家博物馆和美术馆的风景油画在上海展览中心亮相，法国这一时期最重要的画家都有佳作露面，这对于从未有机会看到法国经典绘画原作的上海观众来说，不只是画家，不只是从事各种艺术行当的人，就连普通的市民都以能够一睹这个画展为快事，展览馆外每天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上海美术界已经闻到了改革开放的春天气息。

　　展览的承办方上海市文化局与刚刚恢复的上海美术家协会正在共同谋划一件大事，即组织上海画家把这个展览的经典作品临摹保留下来。我受命负责具体安排和管理临摹事宜。当时上海周边省市的美术家和美术爱好者都专程赶到上海来参观这个画展，当他们获悉上海将临摹法国油画原作时，纷纷提出也要派人员来临摹。后经研究，同意浙江美术学院、广州美术学院、鲁迅艺术学院等少数院校派人来临摹。我根据临摹人员上报的临摹意向作品进行协商和调整，每件作品最多不超过两个人或两组人员临摹，临摹作品的尺寸必须与原作不同，画架必须与原作保持一定的距离，并在原作前面设置护栏绳，若需要观察原作的细部，必须放下画笔后才能走到原作的前面。临摹的时间安排在每天晚上进行。一场迄今规模最大的外国油画原作临摹活动就此开始。

　　上海画家对这次临摹活动尤为重视，都尽力争取能够获得临摹的名额，最后有张定钊、方世聪、陈逸飞、魏景山、夏葆元、吴健、蒋昌一等二十余人领到了临摹证。我记得几张大画，如《收割的报酬》《垛草》《朝拜贝诺代的圣母像》《尼维尔内的田间劳动》等都安排了高手来临摹的。我记不得是谁临摹了柯罗的《春天树下的小道》这幅小画，但是画中弥漫的春天气息是无法从印象中忘却的：参天大树几乎遮蔽了天空，不同的树种把各不相同的色彩抖搂出来，从淡黄的、杏黄的，到嫩绿的、草绿的、翠绿的、褐绿的、深绿的，有条不紊地铺满了画面，连得被割成星星点点的天空也失去了它原来的颜色。两个农妇向小道前方缓缓走去，生动的背影为这森林般的野景增添了些许农家的情趣。这是画家柯罗笔下的春天，充满了抒情的诗意，亦是画家对大自然的“回忆”与“幻想”。我利用空余时间也挑了一幅小画——卢梭的《水滩》临摹起来。卢梭也是一位巴比松画派的画家，他喜爱描绘视野开阔的平原风景。画中的背景是一片开阔的农田，作为中景的一排橡树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一个穿红裙，披白头巾的农村姑娘坐在水滩边显得特别醒目。卢梭在创作上反对虚构，强调忠实表现大自然的景色，具有现实主义的倾向，我临摹此画原本是想带回家里留个纪念的，结果所有的临摹作品都属于单位，于是我临摹的这幅《水滩》与二十多幅临摹作品一起成为上海美协的藏品。1994年，上海美术家协会在美术家画廊举办“欧洲油画藏品展”，展出的30件作品中绝大部分就是这次“十九世纪法国农村风景画展”的临摹作品。

　　喜欢《庐山恋》的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理由……明请看本栏。

　　十日谈

　　春之声系列之一读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