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发现
“从内心里说,我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朱伟峰坦白地说,出发前告诉我们的就是三个人。三个人都找到后,他们也说,没有人了。但我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不能留下任何遗憾。
他们再次细细地搜索了每一个洞子,呼喊,敲击石壁,除了一个洞中的湿地上有五具遇难者遗体外,再也没有人了。
这五个人显然是被人抬着放到一起的。洞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五个遇难者一动不动地躺着,周围爬满绿头大苍蝇。朱伟峰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苍蝇,以至于后来好多天里,一提起这些恶心的绿头家伙,都忍不住想吐。
但当时,朱伟峰还是忍住了难受,他想:不能让这五个可怜的兄弟就这样躺着。于是,他们在洞外扫视一下,选了个向阳的地方,挖好一个坑,就抬出一个。
靠近洞口的第一具尸体抬出去了。按程序做了入殓前的处理记录,然后下葬。
第二具尸体也挨着洞口,他就是赖元平,只不过这时没人知道他的姓名。此刻的他蜷缩在地,身上爬满苍蝇,耳后的两处伤口已经化脓生蛆,浑身僵硬,恶臭不堪。
第二个坑也挖好了。两个战士一人一头抬起声息全无的赖元平朝坑边走。就在这时,一旁站得很近的朱伟峰发现这个人的右手食指似乎轻微动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看错了?按照规定,处理遗体前都要进行确认的,之前队员们已经检查过了。
朱伟峰让他们把人放下,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个人:他极度消瘦,毫无声息,这么近的距离,也完全感觉不到生命气息。而且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堆飞走的苍蝇又飞了回来,爬满了这人的身体。朱伟峰赶开嗡嗡响的苍蝇,脱掉手套,伸手摸了摸,确认没有鼻息,捏住手腕,半天也没有感觉到脉搏,四肢是硬的,身体冰凉。赖元平的确伤得太重也昏迷得太久了,之前的工友们把他与另外四个真正遇难的弟兄放在一起,说明工友们都认为他已经离开了。赖元平的生命像游丝般飘摇。
但万幸的是,赖元平在最后时刻遇到了这个朱伟峰。仍然不放弃的朱伟峰掀开了这个人身上的一床破被子,发现他居然是赤裸的。干巴巴的胸膛上肋骨一根根历历在目。朱伟峰更近地贴近他——这一次,他感觉到了这个人的胸口似乎有些微微的温热。
朱伟峰猛地抬头,他喊出的这句话的声音都变了调:“这个人好像还活着!”
徐晓亮赶紧跑过来了。身为医生的他专业地检查了一遍,用不无敬佩的目光看着朱伟峰——常人能观察到的生命体征基本上已经感觉不到,但的确还有极微弱的一丝气息。
徐晓亮赶紧进行了紧急处理,几分钟后,这个人的身体有了些微反应。徐晓亮激动地颤声说:“这个人虽然还有气息,但咱们的设备和药品有限,能不能救过来还不好说。”
朱伟峰:“那你说怎么办?”
徐晓亮:“我先处理一下,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把他送到有抢救条件的地方去。”
朱伟峰:“就这么办。”
两名救援队员站在朱伟峰面前,略显迷茫地说:“可是,这种地方,怎么能把这个人带出去呢?赖元平根本无法行动啊!”
李勇整整衣服,说:“我背。”
徐晓亮伸手阻拦,说:“不行,这人身体只能平躺着,根本不能立起移动。”
救援队集体傻眼。朱伟峰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抬!我命令你们把他抬出去!”
得救的矿工们大吃一惊,看了看山崩地陷的前路,又眼巴巴地看着官兵们:“这不行吧。太危险了!弄不好,你们都要送命的!”
朱伟峰牙齿咬得咯咯响:“那就一命换一命。”他迈开步子,说:“我带头走。共产党员跟上!”热泪一下子涌出了矿工和战友们的眼眶。谁都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一旦有状况发生,最先倒下的,一定是走在前头的那个人!
没有人再说什么,队员们迅速用木棍和背包绳编制了一个简易担架,担着赖元平上路了。徐晓亮还给队员们交代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这人耳后有伤口,可能脑部受伤,抬着行进时必须保持身体平稳,正确的姿势是头部略高于身体,头太高了会供血不足,头低了血会倒流,都会让他生命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