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完美的世界

　　1967年3月，史蒂芬的妹妹玛丽，表弟于连和我都领到了文学学士学位。

　　那年的早些时候，冈维尔与凯斯学院院长的妻子李大斐博士邀请我参加了一个新成立的学术团体——露西·卡文迪许学院。学院领导人是两位著名科学家：安娜·比德和凯特·伯特伦博士。加入这个学院后，我获得了在剑桥攻读文学硕士的机会。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在大学图书馆借书了。到了春季快结束时，我受史蒂芬的启发撰写了一篇关于《塞莱斯蒂娜》的论文。一切迹象都表明我一边做学术研究，一边当母亲的决策是正确的，也是合理的。

　　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我和平常一样在图书馆看书，收集毕业论文所需材料。晚上，我与同样挺着大肚子的休·埃利斯一同前往院长夫人威尔马·巴彻勒举办的宴会，彻夜未眠。第二天早上，我虽然感觉身体不舒服，但还是去市集买了一大堆日用品，以避免我生育那段时间无法为史蒂芬提供足够的生活品补给。之后，我又急匆匆地去了肉店。屠夫克里斯看了我一眼，坚决让我插队到最前面。“简，你赶紧回家吧！”他说。我取走了肉，感激地往家里奔去。

　　那天晚上，窗外风雨大作。邻居安郝义开车捎我和史蒂芬去了一家私人产科诊所。诊所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助产士就和从前中学里的老处女教师一样脾气暴躁。我牵着史蒂芬走在走廊里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宫缩。按照孕前课程，我立刻靠在墙上，开始做起老师教授的呼吸方式。可是，一个眼神凶狠的修女却严厉地质问我：“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24小时后，1967年5月28日晚上10点，罗伯特·乔治降生在这个世界，体重2.86千克。为我接生的不是助产士，而是约翰·欧文斯，我常去的注射室里的一位年轻医生。整个过程史蒂芬都陪伴在我的身边。小宝宝的出生带给我们的喜悦难以形容。我还记得皮肤嫩得发紫的他躺在我的臂弯，慢慢挥舞四肢探寻这个世界的样子。他的眼睛蓝得就像大海，脸颊就像童话中的小精灵一样粉嘟嘟的，耳朵也是尖尖的，头顶上只有一小撮卷卷的胎毛。当我伸手抚摸他时，他用小小的五根手指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指。史蒂芬第二天一早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住在11号房的邻居佩克和安郝义。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以至于两位邻居还以为我在临产中出了事故。

　　罗伯特比预产期提早两周来到这个世界，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这个小小的美丽生物是一个奇迹与完美的结合，来到了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他出生不到一周，第三次中东战争就爆发了，战争给世界带来的残忍而深远的影响恐怕一直会持续到我的孩子长大成人。我还记得当时自己躺在床上思索着，如果那些国家领导人全都由新晋的母亲们担任，那么，世界和平或许只需要一晚上就可以实现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们逐渐学会接受这个新的家庭成员，学会与他和平共处。最初时，爷爷奶奶们帮着我们打理，但时间一长，大部分事情还是落在了我们肩上。从这时起，我们无论是去学院还是去城里购物，都从以前的两人变成了三人。以前，我们需要带一个手杖，现在变成一个手杖和一个婴儿车。我还得感谢乔治·埃利斯的慷慨帮助，他每天中午都会送史蒂芬回家吃饭，午饭后，他还会将史蒂芬送回学校。这种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们才从刚生完孩子的匆忙中稍微安定下来。

　　一天下午，我决定去图书馆还书，顺便将我越积越多的关于中世纪伊比利亚半岛爱情诗作的索引卡片带去图书馆。我喂饱了罗伯特，并给他更换了尿布。他躺在自己的婴儿床里，在后院的蓝天下舒服地休息。我估摸着自己能有1小时的时间休息，我抑制住想要打哈欠的冲动，爬上楼去取我的书和卡片，并将它们散放在桌上。刚坐好，楼下就传来婴儿哭声。我楼上楼下地跑了好几次才明白小宝宝哭闹的原因。他只是希望有人能陪在他身边。于是乎，1个月大的时候，他就趴在我的腿上，和我一块儿准备我的论文了。当我试图下笔时，他不是在我的膝盖上扭来扭去就是咯咯发笑。那个下午，我彻底打消了将照顾孩子和学术研究结合起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