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通过团市委“青春上海”的平台,我为上海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办的“始于1978文化·生活·艺术——‘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民俗收藏展”提供了一件展品:一台礼花牌十二晶体管收音机,这几天正在文联大厅展出。收音机上面放了一台小黑白电视机,边上是两张小沙发,这熟悉的画面,俨然让我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
1980年,我的一位舅舅24岁,住在宝山罗店镇。有一天他踩着黄鱼车去了趟嘉定,从清河路上的风雷五金交电商店里,拉回一台礼花牌十二晶体管收音机和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收音机100块出头 ,自行车150多块,他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是48块。而后不久他调入嘉定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并在嘉定安了家,便把这台收音机留给了外婆。
我小时候也在罗店生活,自念小学起搬入了宝山城厢,逢到年节或周末休息,父母仍然会带我回外婆家。外婆家在挨着塘西街的一幢公房底楼,楼房向北对着一条河,名叫练祁河,据说因为“流水澄清如练”而得名。河的那一边是现在的宝山寺,当年叫玉皇宫,在罗店香客极多、香火极旺。当年在镇上,玩的东西不多,大多是自己找乐子。我常去的是老街亭前街。老街很热闹,一家连一家的杂货店,一家连一家的服装店,我在老街那座明朝的石桥上能坐上大半天,想不明白为什么每天会有那么多人在这里走来走去。再或者去俱乐部听人家说书,看人家玩游艺机、玩溜冰,还有个茶馆,能让我走累了喝杯白开水。不过有一回差点闯了祸。有个邻居住的是私房,地方大,养了条大狼狗,有天中午它正趴在家门口啃骨头,我不知哪来的胆子,上去一脚踢飞它的午餐,还朝它冷冷地笑。这条狗先是一愣,忽然朝我大叫两声,我赶紧撒开腿就逃。我小时好动,跑得快,但让狗撵是第一次,心里到底发慌。就这样,我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跑到了塘西街上,跑出五六百米,好奇转过头看,它竟然在离我五六十米远的地上蹲着喘粗气。我缓缓舒了一口气,知道这场竞跑结束了。我望着它,它望着我,我不动,它不动,直到它被邻居喊回去。
还是呆在外婆的房间里最舒服。一台小黑白电视机放在舅舅买的那台礼花牌收音机上,我不怎么爱看电视,电视天线插在外面像只风筝,风吹过,电视里飘出了雪花。倒是这台收音机吸引了我。那个白色的大开关向右拧,就听轻轻“咯哒”一声,极富磁性的嗓音立时出现。再向右不断地拧,便有了各种好听的节目。最喜欢的是上海人民广播电台。而每次调到相声、小品或是评书的节目,我就躺在外婆的床上跷起腿,边听边乐,最后酣然入梦,直到让大人们喊醒。
前些年外婆岁数大了,进了护理院,她的屋子大家就去得少了。两年前,我和表弟去过一趟,里面的摆设老样子。我仔细打量,不见了那台礼花收音机。表弟说坏了许多年了,丢在了阳台的角落里。我打开阳台的门,果然它静静靠在那里,满身灰尘,和着一堆杂物。我不忍心看它如此流落,让表弟帮我一起搬了回来,冲洗干净,随后请人上门来修理。很遗憾,找不到配件,师傅们无能为力。如今它依然静静靠在那里,在我的房间。望着它,心中总觉得愉快。它是我心中的童年、心中的礼花,常开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