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第二年,朝阳生产队粮食丰收,一下增产了3万多斤稻谷。抓紧时间送公粮是每个公社社员义不容辞的责任。说句实在话,才下乡一年多,要我像农村壮劳力那样,爬坡越岭将150斤粮食送到指定的公社粮仓,一个来回走20多里路,一天至少挑它3个来回,自己能达标吗?可送公粮是一项极其严肃的政治任务。上,二话不说,我们就争着报了名。
为了“上”,我们开始全力以赴热身。每天加练俯卧撑,一组10个,10组一单元,早中晚各一次。利用每次出工前的空隙,找来空箩筐,装上几十块砖,总重大约在百来斤上下,苦练左右换肩的技巧。仅过了半个月,一场首次由上海知青参与的挑粮大战打响了。
那是10月底一个晴朗的早晨,生产队粮仓大开。刚刚经数日太阳暴晒,粒粒饱满、稻香扑鼻的爱国粮一一装入队员的箩筐。第一次送公粮,第一次挑150斤稻谷翻山越岭,第一次满筐要走那么多山路,欣喜、紧张、好奇、不安交织在一起。我最强烈的感受是,挑死沉沉的粮担与挑水不同。挑水只需保持扁担前后平衡,一路走的基本全是平地。而送粮不时要上下坡,上坡气喘,下坡防滑。稻谷自重轻,甩手往前走,尤其在换肩、转弯时,一不小心,筐内的谷子就会抛撒出来。这时你想放下担子去拾捡几乎不可能。这可是天大的浪费。
送粮最要命的是,年纪轻,没经验,血气方刚,只知一个劲地往前冲,却没有像同行的黄队长那样,掌握好自然呼吸的节奏。云贵高原海拔高,氧气稀薄,使劲猛冲必带来恶果,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速。本想硬撑着走,可撑不了半小时,浑身便大汗淋漓,擦汗的干毛巾很快就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想要放下担子歇一口气,好不容易在拐弯处觅到一处安身之地,一屁股坐下就不想起身,此时,已被新扁担磨出血泡的双肩渗出一滴一滴血,火辣辣生疼。为继续前行,摸出短裤里事先准备好的伤筋膏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贴上去止血再说。待勉强站起身,已无出发时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态,只能弯着腰,碎步慢行。当我蹭到粮仓大门时,队长他们第二个轮回也已赶到。
那天从早挑到晚,近8个小时的奋战只挑了两个轮回。回到知青户里,同伴还未回来。我赶紧找赤脚医生疗伤。黄医生两眼直瞪,4块膏药紧贴在两肩,浑身上下汗臭刺鼻。为清洗伤口必须揭去膏药,医生再小心翼翼,仍痛得我呲牙裂嘴。待处理完毕,医生叮嘱好好卧床休息,一个星期之内不能再送公粮。我一算不对呀,公粮预计10天送完,这可不误了大事吗?唉声叹气仅休息了1天,第三天我又挑起粮担上路了。
吸取上回的教训,这一次我学乖了,一起始就低调不当“领头羊”。事先准备了两块厚毛巾,一块擦汗,另一块轮流垫肩。挑担小步流星,甩手缓行;抬头看路,掌握节奏;坚持“龟兔赛跑”的原则,你走你的路,我行我的步,只要坚持到底,总会到达终点。头一次从知青点到粮仓一天三个来回;头一次扛起扁担独挑450斤公粮;头一次一回到家,张嘴吞下一斤蛋炒饭;头一次和衣躺在床上,打着震天的呼噜整整酣睡了10小时。嘿,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