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京胡,行内称胡琴,是中国民族乐器胡琴类家族里的一员。为什么我的名字里总是离不开一个“胡”字?原来早期汉族乐器有箫笛琴筝等,它们不是吹奏就是弹奏,而用马尾弓擦弦发音的拉奏乐器,是中国北方游牧民族的创造。胡琴于宋元之际传入中原,交融过程中诞生了我,在清朝成为京剧的伴生物。
早期我为一种叫“西皮”的调子伴奏,出现在甘肃东部的皮影戏中。胡琴正式载入中国史册是在《元史·礼乐志》,这是成吉思汗及其后人成群结队来到黄河流域驻扎的年代。到了明朝末年,我出现在李自成军队的戏班里,随军来到湖北襄阳驻扎多年,很受当地人喜欢。由于我来自它们的西边,因此“西皮”这个名称最早可能是由襄阳人喊出来的,但久而久之,外地人却称我是“襄阳调”。
你问我幼年是什么样子?告诉你,当时我的身体是木杆、木筒,面孔是泡桐木。明清之际我来到长江中游游弋,当地艺人就地取材,以竹子为我塑身:竹担(杆)子、竹筒子,原来蒙在筒子上的桐木板则被代之以蛇皮,使声音脆亮贴近嗓音,更合自古“贵人声”之理念。
除了西皮,京剧声腔的另一个组成部分叫做二黄,原本叫做二簧,簧字的竹列头意谓两个簧片,它最早的伴奏形式是用笛子和海笛(唢呐)来吹奏的。二簧起源于安徽西部的安庆地区,与襄阳调同处长江中游,因此我们经常同在一个戏班,于交融的过程中二簧调弃笛用琴、改吹为拉,也由我来伴奏了。可是后来形势一度不妙,西皮二簧被判为“淫”声,加上嘉庆朝初期有太上皇和子皇帝“二皇”,致使“二簧”犯忌,遭宫廷废除了。从此我处江湖之远,进行民间“地下活动”。直到同治年间我才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走向全国。
我以细竹、丝弦和琴筒,以简驭繁,从音乐和节奏上实现了板腔体戏曲音乐的成熟和完善,把皮黄声腔旋律推到了高级阶段。这不仅拉开了国粹京剧形成的序幕,还展开了一幅幅流派纷呈的历史画卷。以往许多京剧大师都有“私房琴师”,他们往往兼任唱腔设计。如影随形的琴声为大师唱腔烘云托月,比如听程砚秋的录音,唱者未启唇,琴师周长华的前奏已经先声夺人,导引听众进入程腔的情境。此外,徐兰沅、王少卿之于梅兰芳,李佩卿之于余叔岩,杨宝忠之于杨宝森,李慕良之于马连良,何顺信之于张君秋,也莫不如此,唱与奏相辅相成。京剧作为中国传统舞台艺术的集大成者,尤以唱腔广布域内,你翻开功劳簿查一查,琴师群体赫然在目。
其实我虽然名叫“京”胡,但在许多戏曲的乐队里都有我主奏的座席,诸如汉剧、徽剧、楚剧、桂剧、滇剧、黔剧、赣剧、湘剧、川剧、武陵戏、巴陵戏、辰河戏以及上党梆子、贵州梆子等,共计20多个剧种。我的先祖因融合而降生,如今我又覆盖全国并且成为国粹艺术,因此我的故事最能证明:中华优秀文化并非由单一民族孕育,而是多民族文化交融、优生之结晶。
值此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上海市文化艺术档案馆联合多家单位,将京胡收藏家楼庄东的藏品陈列于上海大世界,促我脱颖而出,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