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9: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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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经世神仙”到“造命宰相”
程念祺
  程念祺

  李泌到灵武,第一件事,就是说服肃宗李亨任命皇长子李豫,为天下兵马元帅,以避免皇位继承权和军事处置权发生冲突,造成唐朝战时政局不稳。那时,军中说肃宗是“黄衣圣人”,李泌是“白衣山人”。李泌的这种神仙形象,令肃宗很不舒服。他让李泌换上紫颜色官服,宣布他为元帅广平王(李豫)行军司马,说只有等到把叛乱镇压下去了,他才可以去逍遥。公元757年,唐军攻克西京,李泌便提出到衡山隐居。其实,他是因为肃宗听信谗言,杀了次子李倓,才要离开朝廷的。

  公元763年,安史之乱即将平定,太子李豫在一场宫廷政变中即皇帝位,是为代宗。过了5年,李豫召李泌进京,但是对他只肯接受翰林学士的名头很不甘心,就勉强他食酒肉,娶妻生子。两年之后,因为宰相元载的排斥,李泌被派到地方上去做判官。临走时,李豫跟他说,等除掉元载再召他回京。又过了8年,元载被杀,李泌再次回到京师。可不久,又因为宰相常衮的排斥,李泌再次被派到地方上做团练使,后调任州刺史。此时的李泌,其实已不再做他的神仙梦了,而是希望留在朝廷,好有一番大的作为。

  代宗去世,太子李适继位,是为德宗。德宗不许藩镇世袭,激起一波又一波的节度使反叛。784年,德宗逃往奉天(今陕西乾县),而后又逃往汉中。其间,德宗想起了李泌,重新召他回朝廷。刚巧,叛军主帅朱泚,此时在唐军和土蕃的夹击下,被打得大败。李泌遂接受陆贽的建议,宣布赦免追随朱泚叛乱的其他节度使,并力排众议,

  他主张对与朱泚勾结最紧密,危害最大的河中节度使李怀光,坚决予以荡平。荡平李怀光,遂使唐朝在军事上取得了对藩镇的优势。

  德宗请吐蕃出兵夹击朱泚时,曾约定将安西、北庭都护府的辖地作为对吐蕃的酬谢。李泌认为,安西和北庭都护府,控制着西域五十七国和突厥的十个大姓,是善战者汇集之地,阻碍着吐蕃势力东侵;一旦为吐蕃所控制,唐朝的关中就不稳了;何况吐蕃向来不讲信用,唐朝真不必跟它讲信用。为了使唐朝摆脱吐蕃的威胁,李泌还为唐朝制定了利用回纥、南诏以钳制吐蕃的计划。公元788年,唐朝实现了与回纥和亲,使回纥同意为唐朝牵制吐蕃。按照李泌的设想,公元793年,南诏国也脱离了吐蕃,与唐朝重修旧好。从此,吐蕃不再能够威胁唐朝的安全。

  鉴于对历来藩镇为患的疑惧,德宗在平定诸节度使的叛乱之后,对诸如李晟、马燧、浑瑊这些在平叛中建立了卓著功勋的武臣抱有深深的敌意。他不仅削去了李晟、马燧的军权,对李晟更是百般猜防。战功卓著的武将们为此感到愤怒、心寒和疑虑,不再肯为朝廷出力。而不断加剧的唐朝党争,也于此时趋于白热化。

  为了能够缓和、平衡朝廷上长久以来紧张的人事关系,德宗决定任命李泌为宰相。下达任命那天,德宗对李泌说,当年在灵武他就应该做宰相了;并煞有介事地要求李泌不要报私仇,说如果有恩要报,倒是可以由他这个做皇帝的来报。李泌明确向皇帝表示,自己从来就不记仇;而那些跟自己关系好,或有恩于自己的人,要么已享有高官厚禄,要么不知道飘零何处,所以也无恩可报。他还当着李晟、马燧的面,直言不讳地对德宗说,将军们立了大功,却有人进谗言要害他们;皇帝固然英明,但为了使将军们放心,必须保证不加害他们;一旦发生这样的事,那宫中的宿卫,藩镇的节度使,都会被激怒的,京城内外会再生祸乱;做皇帝的人,决不能因为人家立了大功就心生疑忌,大臣也就不会因为官做得太大而自危了。德宗当即承诺,自己决不会做这种事。一场君臣冲突的危机就此化解。

  公元789年,李泌去世,任宰相不足两年。在这不足两年的时间中,他是豁出命来要做“忠臣”的。德宗要更换太子,李泌与他争执了几十次,说自己老了,不怕死;而身为宰相,因谏诤而死,是死得其所。德宗对于以往用人不当,总说是天命如此。李泌就告诫他,君主和宰相都是造命(治理国家)的;讲天命,就用不着礼、乐、刑、政了;桀、纣都喜欢讲天命;君王讲天命,就是桀、纣。

  李泌一生,大多数时候都做着神仙梦。当年肃宗杀李倓,他曾发誓永远归隐江湖,“不近天子左右”。但是,他最终还是希望能够于世事有所匡救。他终于接受宰相之职,就是想成为一个造命者,而不愿坐视天下事业就此一败涂地。身为宰相,他不再顾惜性命,真正把天下国家放在了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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