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尽管下午还有门英语,但大家已经无心复习,都回寝室收拾东西,准备考完英语,直奔回家。我到寝室的时候,室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也忙着把东西全部放到学校统一发的黑色塑料袋里。这个时候,室友张含收拾完,锁上柜门,先离开了。
当我收拾完东西清点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我粉红色的毛毯不见了,我清楚地记得,我刚把它放到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我问室友有没有看见我的毛毯,每个人翻了翻自己的柜子都说没有。我想应该是张含搞错了放到自己的柜子里,因为大家都用一样的袋子。于是我找到寝室阿姨借来张含柜子的钥匙,打开了张含的柜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我的毛毯。
找到毛毯后,我去教室复习。结果,教室里一片混乱,张含被一群女生围着,哭得好像出殡一样。她看见了我,很夸张地指着我,带着哭腔喊着:“你这个小偷,你这个小偷!”
我当时的反应,这个女人脑袋进水了。原来张含知道了我从她箱子里拿回东西的事情,她觉得那是不折不扣的偷。张含越哭越克制不住,简直就要喘不过气来。这也引来了更多的人询问,张含不厌其烦地向每个人讲解我从她箱子里“偷回”我自己的东西的全过程。
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张含小题大做,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会这么严重。
离开考还有1个钟头的时候,老师找到我。她说了哪些话,我已经记不太全,我只记得,她开口没多久,我的眼泪就像拧开的水龙头,哭个不停。
“这本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你等她回来,让她开不就行了。你有没有想过张含的感受。”老师的语气越来越重。
我在心底里回应:没。
老师继续说了很多,最后要我道歉。这个时候,我哭得已经收不住了,只想快点结束这件事。
于是我对张含说:对不起!”我没想到张含会哭着叫起来:“我不接受!”
我看都没看张含一眼,像绕口令一样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请你原谅我。”
但是张含尖声高叫:“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原谅你。我恨你,我恨你。”张含瞪着我的眼睛,如果目光真的可以化成箭的话,我当时已经横尸地上。
我继续说着对不起,心里吃惊:原来她这么恨我?
张含几乎是被全班女生孤立的,因为她实在有点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别人稍不让她开心,她就又哭又闹。但是尽管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张含,却也没有一个人和她发生过冲突。毕竟大家都没什么深仇大恨。可讨厌这种东西不知不觉总是要长出点枝蔓来的。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点想跟张含吵一架的冲动。只是机会降落在我的身上。
那一次,我和张含吵了。起因很小,我做卫生,扣分了。张含看着分数表说:“怎么这么差啊,像鸡啊。”
我噌地从上铺跳下来:“你说什么!”接着我没给张含反击之力,连着骂了3分钟,张含盯着我,连哭都不会了。我歇口气要再骂的时候,张含跑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她说的其实是“还班长呢?”(我们那儿的方言这两句发音相似)。但是我并不觉得把她骂了有什么,因为她根本没有盟友,没人会因为她而对我怎么样,说不定有人知道了这件事还拍手称快呢。
以后的日子,风平浪静。但是仇恨,不是时间可以轻易抹刷的,尤其是你还可以天天见到那仇人,提醒你曾经得到的耻辱。
她把对我的仇恨,积聚着,埋在心底,然后在那句“我不原谅你!我恨你!”上爆发出来。而我站在她面前,像复读机一样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这个时候,我看到老师眼中闪过厌恶。老师让我先进去。我庆幸事情终于结束,这个时候我的眼泪已经干了,冬天的风吹过来,脸有点疼。但张含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喊着:“你凭什么走!你个小偷!小偷,小偷!”
老师扯开了张含的手,张含跳着脚挣脱了老师的手,跌坐在地,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个小偷,你个小偷!”我回教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下张含,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我。
后来的初中三年,我们再没讲话。
时光流转,毕业的时候,她给我一封信。信里有句话,我永远忘不掉:那件事,我对不起。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和我一样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你却不会被大家孤立。
原来她这么恨我,不是因为我曾经骂过她。而是大家讨厌她的以自我为中心,而我和她是“同类”,却可以有朋友。
上海大学 蔡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