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一个夏日,我和藏家王张友、藏友朱荣、叶忠等人相约前往安徽屯溪游玩,顺便也淘淘古玩。屯溪老街上古玩店林立,瓷器、玉器和木雕、石雕自然不少,但老竹雕极少,偶尔一两件看上眼的又极贵。两天来,藏友们收获颇丰,而我一件竹器未得。这时走累的我路过一家古玩店,老板很客气地把我引了进去,并端上茶水。我坐定后用眼把店里的东西扫了一遍,突然发现了多宝格顶上的一把竹壶,此壶置于格顶最边上的一角,从厚厚的积灰不难看出它早已被主人遗忘,但它还是深深地吸引了我,就像一个弃儿等待着赏识他的新主人前来认领。老板见我喜欢,便拿来梯子取下。我将壶拿在手上端详:此壶灰白色,因长久没有把玩呈碳化状,抚摸后不滑润,不见一丝包浆,但从形制和雕刻工艺来看不失为一把好壶。在场的藏友们都不看好,纷纷拿起又放下,理由是不好看,或是新做的。但我还是按照老板的出价,以较低的价格买下了这把壶。
晚上,我们回到住地,我又拿出这把壶,用棉布慢慢进行擦拭,并细细察看起来:此壶为长方形提梁壶(见图上),壶高(连柄)13.5厘米,壶身长为10.5厘米,宽为7.7厘米;壶的两边分别刻有梅花和兰花,与壶嘴相对应的壶身另一面凿刻着甲骨文体“福多延年”等字样;壶身的每个平面边沿处都精细地刻上回纹,并一一整齐排列环绕四周;壶盖为正方形,盖内如同印章般地雕刻着“徿上州堂”阳文。经棉布几遍擦拭后,壶的颜色由灰白向棕色变化,包浆也渐渐温润起来。一边的资深藏家老王拿起竹壶,两眼放光,连声说道:“好壶,好壶!到明代的!”他一连加钱出到我买进的5倍以上价格,执意要我转让此壶,但痴竹爱壶的我还是婉拒了。
观此壶,取材于深山百年老竹根,清中期当不会错!只见它历经百余年岁月仍不见丝毫裂纹,且构思布局匠气十足,雕刻纹饰沉稳精到,非制竹匠人难为。“竹”谐音“祝”,“壶”谐音“福”,此壶身刻有梅花和兰花,寓意“梅兰祝福”,可谓是一把清代的“贺岁壶”啊!
竹根深埋于地下,古人因使用的工具有限,对根材的寻挖实为艰难,清初竹刻大家封锡禄把搜寻竹材与寻找人参、茯苓相提并论。寻找竹材须冬月进山,此时竹材无虫蛀,精华内收。而适合雕刻的竹根,百寻难求其一。圆雕竹根最能体现竹雕的特色和难度,由于竹根根材空缝位置的不可预知,圆雕的成品率非常低,而竹壶则更低。竹雕艺人往往要选挖百年以上的老竹根,掂其分量感觉密实后方能成为竹壶的雕刻备材。竹器从备材到成品,至少经二十余道工序,历时少则数月,长则经年。雕竹根者,除技艺精湛外,还须沉稳耐心。竹根纤维有直丝,也有横丝,根心处甚至呈不规则状,运刀稍有不慎便会跳丝,如误穿根材空缝,一件行将完成的竹器就前功尽弃了。
十年来,我先后从安徽、江苏、浙江等地觅得年份在民国以前的竹壶近十把(见图),有的还是对壶。我把这些竹壶都看作我的“竹”孩儿,我为它们取了小名,至今也不舍得让人“抱”走一个。
2011年已近年底,初冬的夜晚寒风乍起,我放下暖暖的紫砂茶壶,手上的余温又贴向了一旁的“竹”孩儿。我突然有了一股冲动,想回顾总结一下自己一年来、甚至更长一段时间里的收藏心得。胸中的热浪莫可言状地强烈涌起,眼前硕大茶海里的茶水也微微泛起了涟漪。我想:爱上收藏是幸运的,如同沉浸在一条锦绣的长河里,两岸风景似画,花儿常年不败。收藏既是对文化的学习和鉴赏,也是对传统的继承和弘扬。自己应该抛弃一切杂念,无愧于中华文化振兴的大时代!
妻子正向我走近,手里也捧着一个“竹”孩儿。这时,茶海前偌大的玻璃鱼缸里,一条金龙鱼正从容地向前游去,还不时地回回头,优雅地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