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洗澡拿出来说事,对年轻人而言可能有点雷人。现在每家每户基本都有淋浴设施,天天洗都不成问题,且不受时间限制。但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中,生活中除了开门七件事以外,第八件事就是洗澡。
记得读小学时,每到春节之前,父亲和朋友总会相约到长寿路上的浴池(上海人叫混堂)洗澡,且每次都会带上我。记忆中的浴池是两层楼,木结构的房子。服务员和父亲好像很熟悉,一见父亲进来就边打招呼边安排入座。那种热情不卑不亢,恰到好处,让你感到自然而温馨。那时没有储衣柜,脱下的衣服全靠服务员用木制的丫杈悬挂在高处,那娴熟、漂亮的动作可谓一气呵成,至今仍然不忘。
那时洗澡,先是在大池里浸泡,然后再叫人帮你擦背。当然那是大人们享受的,小孩还轮不到。洗罢出浴,服务员会用干毛巾帮你擦身;等你回到原先的座位上,服务员马上就会递上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沏上热茶;待坐定后,父亲便请人帮他修脚。印象最深的就是服务员还会端上青萝卜和五香茶干。因平日里没什么东西可吃,所以父亲和朋友聊得起劲,而我只顾啃着青萝卜,吃着茶干,享受着难得的口福。“文革”以后,浴池改称浴室,这种服务也渐渐取消,父亲便不再带我去洗澡了。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到安徽农村插队,生活上的艰苦不言而喻,但未料最恼人的就数洗澡。夏季没事,洗澡可以下河,但到了秋冬就成了一大难题。那时,当地的老乡每户人家除了烧饭用的大灶外,还有一口大铁锅。砌得不高,平时用来烧猪食,秋冬用来洗澡。每次洗澡先把锅里放满水,然后用柴把水烧热,人就坐在里面洗。为了防止烫伤,洗时用块木板垫在屁股底下。虽然一开始很不习惯,但洗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适应了。
起初,知青讲究,洗澡是在某一老乡家集中洗,后来与老乡熟悉了便开始分头洗。由于当地的风俗是男人先洗,女人后洗,且洗时不能用肥皂。所以,每当某一老乡家要烧水洗澡了,总会叫上关系较好的知青先洗。现在想想,那时的老乡是多么淳朴可爱啊。
铁锅帮我们解决了洗澡问题,但每次回家探亲时,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浴室,在大池子里泡泡、洗洗,恨不得把身上的皮都擦破。后来回城以后,到了工厂,洗澡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澡可以在家天天洗,但冬季偶尔也会到浴场里舒舒服服地泡上一把。不过,总觉得这种洗澡的方式缺少点什么,那大概是当年洗澡的氛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