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上海滩，永远是一个滩甄老夫人因哀痛过度而昏厥，刚刚被送往华东医院。在国际资本购并中又一次大获全胜的三公子甄省三在美国，尚在奔丧途中。司徒湄在灵堂前鞠躬再鞠躬，想到和他的交往，竟泣不成声，胜似失去自己的父母，居然还是由甄老女儿来把她扶起，也不知如何随吊唁的亲友步出灵堂的。她如此悲痛，既是为一位老小孩，也是哭自己，哭那许多等待着她救助的中小企业的多灾多难！ 

　　司徒湄擦拭着涕泪，来到花园里。方蓉芝悄悄从回廊那端迎上来。这正是她想寻找的人。这位秘书的双眼都哭肿了。 

　　司徒湄正想询问，方蓉芝却拉住她边哭边诉说：“司徒，都怪我呀，都怪我，我真愿意代甄主任去死！甄总，就是甄省三总裁，总是打电话来，要我关心你，关心你们银行，说司徒湄同志是我爸晚年的一根精神拐杖，没有她，我爸会因生活封闭而加快衰老的。请你代我关心她。所以每次电话来，他都详细地问你，碰到了什么问题，不清楚的地方，还要我打电话叫你来详细了解……没有想到啊，昨晚，甄主任在电视上看到你们董事长改选的消息，看到《华尔街日报》的特写镜头，立刻跳起来大骂甄总裁见利忘义，当时我已经回家了，是出了事以后，老夫人打电话叫我来才告诉我的。老夫人想不通，说，欧逢春的公司倒闭了，能怪我家老三吗？再说，不管是刘道康还是欧逢春当董事长，和我们老三当董事长，不是一样属于真正的股份制银行吗？不是同样体现上海的开放性吗？说不定会更好呢！拿破仑说，金钱没有祖国。世界经济和金融都一体化了，还分什么国际资本、国内资本呢……甄主任却骂她糊涂，偏心，断章取义，还没有骂完，便……一头栽倒在轮椅旁，再也没有醒过来……” 

　　冰山一角显露了！教她在上海滩永远难以洗刷内奸恶名的，正是这个借用甄老夫人的嘴巴为自己开脱的秘书！愤怒骤然主宰了她，不禁吐出了这样一声责问：“真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呀！” 

　　“那么，金都银行和帝国银行签约前夜那只紧急电话，是不是甄总裁打的？” 

　　方蓉芝点了点头。 

　　“欧逢春他们，不过是你们甄总裁手里的打工仔？是不是？” 

　　连珠炮似的发问，方蓉芝顶不住了，尴尬地抓住司徒湄的手肘说：“司徒，都过去 

　　了，都过去了。别提那些事了！我知道，很多事让你为难了，可我也有我的难处，甄主任也有他的难处呀！……反正我珍惜我们这许多年结成的友谊，我也珍惜甄总裁对我的信任和器重。甄总裁不忘故旧，在他的环球金融资产管理公司里给我安排了一个职务，在京沪两地忙碌了，我们俩的碰头不会像过去那样方便了。作为你的大姐，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完成甄主任的委托照顾好你……哪能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鱼吃小鱼的，竟会吃出这样的结果！不过，金都银行现在稳定了。有事，你可以找我，我会尽我努力，给你补偿的！” 

　　经济间谍！叛徒！这样的诅咒，这样的声讨，突然烈焰飞腾似的冲到了司徒湄的嗓子眼。但是，锋芒太露了太造次了的念头，瞬时冰水似的把它压灭了：最凶恶最厉害的手段，莫过于培养敌人的对手！那些正等待支持的中小企业，就是这样的一股力量，或许，你还应该争取这位手眼通天的秘书的支持，借用她这一双手，借用她新获得的这份能量，去培养一批埋葬她们的掘墓人。这正是我眼下需要的恶，弱者才有的无奈的恶！在这个舞台上，需要的就是这种演员！ 

　　司徒湄收起苦笑，以热情的、感激不尽的神态说：“对不起，方大姐！甄老会这样……让我伤心得控制不住了！”然后，反过来，柔声地劝慰道，“方大姐，你不要太自责了，我非常、非常感谢你的关爱。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向您报告和请示的！” 

　　她感觉不到有什么羞耻，反正，心横了，走着瞧吧，大鱼吃小鱼的，逐鹿问鼎，谁知道鹿死谁手呢，上海滩，永远是一个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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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书27万字，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明起连载《生活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