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把沈泽民病逝天台山的噩耗告诉了她
又要肃反?张琴秋忍不住反问了一声。她有些坐不住了,她没有忘记鄂豫皖的血雨腥风,那么多无辜的战友和官兵屈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张国焘说,肃反是一项长期的斗争,一定要把那些改组派、AB团、第三党、取消派的人彻底肃清,要把他们暗藏的罪恶都揭发出来!
这下,张琴秋总算搞清楚张国焘找她来的真正意图了,张国焘是要秋后算账!可张琴秋根本不能把曾中生他们当时对红四方面军前途的焦虑,与所谓的右派活动联系起来,那完全是两码事。别说上海没去成,就是去成了,去向党中央反映情况,也是党章上规定的每个党员应有的权利,怎么能说成是反党、反革命呢?而后来曾中生从大局出发,把大家的意见集中起来,写成书面材料上交组织,完全是为了全军思想上、行动上的统一,这又怎能和改组派、AB团扯到一起?何况,张国焘在小河口会议上也接受了这些意见,否则,红四方面军哪儿会有现在的大好局面。于是,她实事求是地说,照我看,那一次的事情,显然是党内的不同看法,意见分歧,通过后来的求大同,存小异,才有了红四方面军的发展壮大,才赢得了眼下的大好局面。
张国焘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不高兴,他追问了一句,这么说,你仍然是站在曾中生一边的喽?张琴秋对他的追问未置可否,她觉得无所谓站在哪一边,真实情况就是这样的。张国焘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张琴秋很快被撤销了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主任的职务,降职到红江县去任县委书记。
红江县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根据地刚刚建立,社会情况复杂,她将面临很多困难。但张琴秋的性格除了温婉柔和,还有着正直刚烈的一面,她在前来看望或送她的同志面前,表现得从容镇静。陈昌浩忽然出现在这个时候,实在有点意外。他的神态显得有些不自然,看到张琴秋打好的背包,陈昌浩掩饰不住几分尴尬的样子。他的到来,也使那些前来送张琴秋的同志感到意外,有些拘谨,陈昌浩毕竟是上级,于是纷纷礼貌地站起身来,告辞而去。陈昌浩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对张琴秋说道,都是当初那件事情造成的后果。张琴秋说,“后果”也许还在后头,真不知道等着曾中生和旷继勋他们的会是什么?陈昌浩却说,还是多为你自己想想吧!
陈昌浩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嗫嚅了几次,又把话都咽了回去。陈昌浩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把沈泽民病逝天台山的噩耗告诉了她。他也是昨天才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什么?真是晴天霹雳,张琴秋不由自主“啊”了一声!其实她不是没听清,而是一时不敢相信。陈昌浩看到,张琴秋的泪水已经抑制不住地簌簌而下,接着,一转身伏在背包上,恸哭失声。陈昌浩手足无措,他既不能不告诉张琴秋这个消息,又没法给她任何安慰和劝解,这个时候,任何劝解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陈昌浩和沈泽民、张琴秋同是中山大学的同学,来到鄂豫皖,又和沈泽民朝夕相处,虽然在政治观点上他们不尽相同,有时甚至存在着严重的分歧,但在个人感情上,陈昌浩也为失去了沈泽民这样的同志和战友感到无比惋惜。他心情沉痛地说,要是当初,他肯同我们一起离开鄂豫皖,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咳,千悔万悔,真是悔不该让泽民同志坚持留在鄂豫皖!
张琴秋的心头涌上许许多多无法摆脱的想法,对于沈泽民的早逝,她感到自己是有责任的。沈泽民是一个充满激情渴望又富于革命理想的人,既然他不能够放弃鄂豫皖,那么她,张琴秋,作为他的妻子,为什么不和他一起留下来风雨同舟呢?临别的那一幕,成了一道永久的无法愈合的伤痕,深深地刺痛着张琴秋,而当时,沈泽民明明是在咯血,是的,在咯血,她为什么还是走得那么毅然决然,琴秋没有想到过,在泽民生命的最后时刻,怎么可以没有她在他的身边?为什么让他一个人走得那么匆忙又孤单?张琴秋悲痛欲绝,苦涩的泪水将背包打湿了一大片。
陈昌浩这是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认识张琴秋。从在苏联到现在,张琴秋在他眼里一直都是那么热情、爽朗,说唱就唱,说笑就笑,有时率真得像个孩子。再艰苦的关口,也没见她皱过眉头;再严肃的事情,在她这里都能得到化解。所以不管她在哪里,都能受到人们的尊重和欢迎。而眼下这个巨大的不幸,立时把张琴秋还原成一个柔弱的女人,她肝肠寸断的哭声,使陈昌浩担心起在张琴秋外表下蕴藏着的承受能力……
明起连载《海军司令刘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