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上,哈萨克族多以放牧为生,被誉为“马背上的民族”。马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偏偏,马肉和马肠又是哈萨克人最爱吃且最常吃的,他们究竟是如何化解其间矛盾的?
我一问,木拉提便哈哈大笑,幽默回应:“用自家的胃囊去埋葬宠物,不就是对宠物最高的敬礼吗?”顿了顿,他又正色地解释道:“哈萨克族认为马是上天赐予的珍贵礼物,吃马肉,是一种幸福的象征。马肉美味滋补,能活血补血,冬天吃它,还能助以御寒呢!”
我是在阿拉木图旅行时结识木拉提的,他是哈萨克人,曾在新疆工作多年,精通汉语。退休后,回返祖国哈萨克斯坦生活。
在阿拉木图,许多餐馆的菜单上都列有马肉。清水白煮的马肉,朴素无华,貌不惊人;然而,才一入口,便吓一大跳,那股香啊,整个人,都酥了。
木拉提告诉我,马肉煮法异常简单──把斩成大块的肉放进大锅,水滚后,泛出大量泡沫,舀出倒掉。等汤色清澈了,转成小火熬煮,煮熟捞起,除了盐巴之外,其他调味品都不能下,因为马肉极香,调味品会破坏它丽质天生的好味道。木拉提说:“每回碰过马肉,手留余香,历久不退呢!”
嗜食马肉的哈萨克人,每逢家有喜事,就会上牲畜市集,挑匹活马,牵回家宰杀。老于此道的木拉提,是通过马齿来挑选嫩马的。他口若悬河地说道:“根据切齿的数目和形状,我便可以准确推断马儿的年龄。二三十岁的老马,肉质又粗又韧,难以入口;最好的是那些三四岁大的幼马,肉质嫩滑、脂肪如膏。”
天生好客的哈萨克人常办家宴,客人一来,他们便端出一个大大的盘子,层层叠叠都是厚厚实实的肉。一匹马儿,要不了多久,便吃得个精精光光了。东家的马一吃完,西家便开始宴请;然后,是南家、是北家。家家轮番请,天天有肉吃。
冬天来临时,袋有余钱的哈萨克人,也会买匹活马,宰杀了,留待长冬慢慢享受。足履天涯的旅客,碰到哈萨克人,永远不必担心会饿死,因为哈萨克人的门户是永远热诚地敞开着的。
在阿拉木图的大草原上,我就亲身体验了哈萨克族的热情。那天,好风如水,盛夏的草,丰沛得不行,化成满地暖暖的绿浪。行经一个帐篷,天蓝蓝、云白白,马儿肥肥、大地寂寂。我驻足欣赏,冷不防帐篷主人探头出来,邀请我进去帐篷小坐。语言不通,彼此只能靠泛滥于眸子和唇边的笑意进行无声的沟通。刚盘腿坐下,帐篷主妇便给我斟上一大碗马奶。稀稀淡淡的米黄色,一尝,没有奶香,倒有奶酸,勉强喝了几口,我便端着碗,站起身来,走到帐篷外面,正想把碗翻转而把马奶倒在草地上时,帐篷里的人,齐声惊喊,那名主妇更飞扑上前,抓住我的手腕,要我把奶喝完。哟,这家人,居然节俭如斯!我很尴尬,仰着脖子把它喝掉了。
事后,和木拉提谈及这事,他双眼圆睁地瞪着我,说道:“把马奶倒掉?万万不可!对于哈萨克人来说,马奶是天赐宝物,倒掉,是会给全家招来厄运的呀!”
我捏了一把冷汗。别人善意招待,我却差一点因为无知而报以恶意的诅咒!
人在旅途,天天都是学习的好机会,处处都是学习的好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