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每向“谜”中觅雅趣
张大千还有另一段话:“我现在这位太太,真是秋君视同学生一样教导出来的。我太太敬重她,她常对我太太说,这样要注意我,那样要留心我。秋君说:‘大千是国宝呀,只有你是名正言顺地可以保护他、照顾他,将来在外面,我就是想得到也做不到啊!你才是一辈子在他身边的,还得你多小心,别让他出毛病。’”很显然,在李秋君的心目中,徐文波是她的替身。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李秋君为张大千在心中筑起的那道围墙,自我圈进里面,别人是闯不进去的。她自己亦未破“墙”而出。“围墙”之中天地虽窄,却有充分自由,而且神圣不可侵犯。李秋君这个赖以安身立命的爱情的“乌托邦”,唐云即使想打破也无法打破。更何况,李秋君与张大千同年,的确年长唐云十一岁,二十九岁的唐云绝不会去找四十岁的李秋君当“老大姐”的。陈定山在《春申旧闻》中写的那一段唐云之与李秋君,的确是有些“老糊涂”了。
唐云兴趣之广泛,可以说是无所不欢喜,欢喜的又是无所不通。猜诗谜就是他的娱乐之一。唐云和他的一批朋友的诗谜活动,完全是自娱性的,不参加社会的诗谜活动,圈子之外的人也不邀请来参加。在唐云的朋友中,邓散木博学,是一位杂家,善制诗谜。他手中还有记载诗谜的《梅花本》。还有一位善射诗谜的卢溢芳,更是精于此道,少时就有“条子小卢”之称。他少年时曾在大世界游乐场,以射中诗谜之底所得而维持生活。唐云胸中背诵着许多古诗,更加上他是一个富有灵气的人,对邓散木制作的诗谜,常常是逐条击破的。撰制诗谜的关键,其开出之字,贵在避生熟,切忌多开怪字。也有人开极熟的成句的,比如“处处闻啼鸟”句,除了鸟字,其他任何字用上去都不通。但是别人以为那“鸟”字是故布疑阵,绝不敢开,下注都在别的字面上,但偏偏开出“鸟”字。这类诗谜,当然要冒许多风险。但是邓散木制撰的诗谜,常常多用怪字或冷字,使人难以猜中。“老铁,你还是把诗谜搞得通俗些,别人猜不到多扫兴。”每遇到这种情况,唐云总是这样对邓散木说。唐云认为:制作诗谜是一种专门学问,谜底不能太深,太深了,使人猜不到,就会感到索然无味,太浅了,一看就懂,一猜就中,也会使人感到索然无味,要做到含而不露,看上去是浅显,又不易猜到,要猜到就要花一番心思。
为了把诗谜制作得更好,他们还规定所用配字,避免用亭台楼阁、江河湖海、东西南北、春夏秋冬的字样。因为上述配字,均无法推敲,使射者索然无味。最好的诗谜,都是全从诗眼着想的。唐云制作一则诗谜为“酒滴铜槽夜有声”句,挖去“酒、槽”二字。这样的谜句,在唐云是煞费工夫,猜的人也都要动足脑筋。有的配以“水、壶”,有的配以“泪、人”,有的配以“露、盘”,有的配以“雨、龙”,把这些字配上去,都是很通顺、很有意思的句子。因为注意了从诗眼去着想,使猜者思路很宽,射中的人也很多,皆大欢喜。
在诗谜活动中,唐云的朋友也都是表现不一。像严大生和陆南山,他们不是文字场合中的人物,对这一行不大懂,每猜必输。白蕉的诗谜也是难猜的,以冷僻字居多。王嗣成打的诗谜,只要他制作的诗谜推出,立刻就被人猜中。唐云的另一位朋友张炎夫,也是从杭州来的,他猜诗谜时,总是要察颜观色,看人家的面部表情,有时猜中,有时猜不中,没有自己的主见。“你猜诗谜就像画画一样,专门跟着别人跑,这样会有什么出息呢?”作为知己朋友,唐云很诚恳地提醒着。唐大郎、卢溢芳、陈灵犀、龚之方等文人,则认为和这几位书家、画家玩诗谜不过瘾,就去参加社会诗谜活动。
对这种打诗谜的闲情逸致,八十岁的唐云虽有留恋,但他觉得游艺当随时代,不必再提倡这样的娱乐了。他说:“诗体岂有常,诗变无数方,时代变了,诗风也变了,那种猜诗谜的游艺在今天已经不适合用了。但是那种带有文艺色彩的游艺,使人动脑筋,激发人的灵感的游艺还是要倡导的。这样对提高现代人的素质,只有益处,并无害处。对古体诗,我很欢喜,但不必迷恋古人,也不必拘泥成法,应适应眼前时代为主体,是一种大众化的文学,不应该再是象牙之塔里的文学了。文艺性的游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