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之前我从来不懂得什么是浪漫。我以为的浪漫充斥了鲜花、山盟海誓和粉色的可以轻易戳碎的肥皂泡。那些象牙塔里的幻想构成了我脑海里的爱情。

　　每次到达病房都能闻到一股臭味，他一般都是睡着的，半边脸都被癌肿得没了轮廓，早已看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脸。

　　我知道他的鼻子动过手术，但是在和他儿媳妇聊天以前，我从未知道鼻咽癌是这么恐怖——“其实在家里也一样，就是他喷血的时候没有办法。”

　　他儿媳妇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地上的某一处，像是心有余悸一般。

　　我知道当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可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感觉。

　　我没能和他说话——他已不能说话，也听不见了，只能靠写字板交流。

　　摄影记者问他夫人他们结婚多少年了，她回答不出，确切年份有些记不清了，于是她提笔用写字板问她丈夫。

　　他拿起笔，将他们的结婚日期，领证日期，还有儿子出生的日期都写得清清楚楚，最后还将31年这个时间明显地圈了出来。

　　她夫人顿时落下泪来，她颤抖着手指告诉他：“31年了，我们一天都没有分开过！”

　　他艰难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伸手扶上她的肩，轻轻拍了拍。

　　是啊，31年一天都没有分开，现在却马上就要面临永远的离别了。

　　我问他儿媳觉得这里哪里好，她只说不痛了就好了。

　　他儿媳的孩子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龄，就已经开始询问我出国念书的事情，可见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在他们心里，孩子永远是最重要的。

　　他的生命和爱情将要迎来终结，可是日子还要继续下去。（编者按：今年暑假，高二女生刘行在浦东的临终关怀病房做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