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孙已经人高马大,看着他青春的身影,我常常会想起他出生时的情景,想起凌晨医院那扇铁门,那个不知名的好人。
记得那是凌晨4点,我和我爱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因为女儿在国际妇婴医院,前一天下午2点,已进了临产室。我在玻璃门外焦急地守候,度过了一段沉重而漫长的时光。从下午2点到晚上9点,隔着玻璃门,可以听到女儿痛苦的挣扎和呻吟,只是未见分娩的消息。
女儿夭折过一个孩子,第二胎来之不易,我们欣喜万分,对她也照顾关怀备至,戏称她是我家的“重点保护对象”。现在,终于到了临产的时候了,这是我们渴盼的日子,也是我们惴惴不安的日子。9月13日晚间回到家里,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一直不能放下,心弦绷得紧紧的。家里的电话铃声一响,我和我爱人都抢着去接,希望是女婿从医院里打来的,可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就是没有女儿的消息。怎么回事呢?夜深了,我们躺下休息,但心里惦着女儿,时时惊醒。临近4点钟,再也无法睡了,我对爱人说,到这会儿也不来电话,会不会出什么事,我们去看看吧。他说“好”,说着两个穿衣下床,天还未亮,头班公交车还没开出。我爱人骑自行车带着我去。凌晨,马路上静悄悄的,很少行人,只有淡淡的路灯的灯光照着我们。我爱人猛蹬自行车,骑得飞快,这会儿,他一定也和我一样,心里在翻江倒海,不知等待我们的是个什么样的消息。
到了医院门口,铁栅栏门锁着,只是大门口亮着灯,传达室里有一位50来岁的老伯伯在值班。我一看手表,还不到5点,离医院开门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们隔着铁门大声叫唤着,说明缘由。这位老伯伯显然很理解我们的心情,他破例为我们开了铁门,当时我们感激的心情真难以言表。要是他板着脸冷漠地对待我们,把我们拒之于门外,我们又会怎样呢?我们既担心女儿的安危,又担心孩子的安危,要在焦急的等待中备受煎熬。老伯伯不仅为我们开了门,还在问明情况后,为我们拨打电话,先是打到七楼临产室,话筒里传来护士的声音,说产妇已经养下,回产房去了。这是一个报告平安的信息,我们吁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老伯伯又将电话拨到六楼,报了我女儿的姓名,说让陪伴的家属马上下楼。
大约过了刻把钟,女婿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见面就说:“2点半生的,是个男孩!”“怎么不打电话来?”“没处打电话,本想天亮后再告诉你们。”谢天谢地!一个小生命总算平安地诞生了!我们的高兴自然是无以言喻的。小外孙给我们带来了欢乐,我们享受着这种欢乐,陶醉在一种暖融融的幸福的感觉中。听着孩子响亮的哭声,似乎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看着孩子可爱的笑容,一切烦恼、疲惫都被驱赶得无影无踪。我真想大声地对世界上所有的人说:“我真幸福,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不认识那位医院传达室的老伯伯,不知他姓甚名谁,在医院里,也许他是个极平凡的看门人,但是我记住了他,怀着十分感谢的心情常常想起他,为了他对人的理解,为了我的小外孙来到人世的那一刻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