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流传颇广的段子: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到某地,在同一个饭馆坐在同一个饭桌前分别等着上菜。
这时一个服务员拿来一个放调料小碗儿,里面是一坨绿色的泥状东西。恰巧大家都不认识,却又都不好意思问对方这是啥玩意儿。终于,其中有个人(甲)禁不住好奇心发作,他想:“既然人家送来的,一定是可以吃的东西,不妨来一口。”于是他找了个小勺儿,舀了一大勺儿,放进嘴里……
很快,只见他忍了一会儿,最后,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下来了。
对面那位(乙)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就问:“老哥,您怎么哭了?”
甲自知鲁莽无知,又不好意思说,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咳,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我那早死的父亲了。”
“哦。”乙自言道。
两人相安无事又坐了片刻。
可是,乙耐不住就想了:“他先吃了一口,现在我也得来一口尝尝,否则我不是吃亏了吗?”于是他也吃了一大勺儿,结果眼泪立刻就下来了,等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也晚了。
这回轮到甲反问他了:“您怎么也哭了?”
乙回答说:“我也想起你父亲的死来了。”
甲纳闷地问道:“我父亲死,让你想起什么来了?”
乙回答:“我在想啊:你父亲死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也一块儿带走啊?”
要说这两人吃的是什么?你猜得一点不错——芥末。
当然,这个段子的可疑之处不少,比如哪家饭店你不招呼就送来芥末随便取用?很多日式料理店、自助餐厅都不带这么玩的,更不用说一般的社会餐厅;其次,这种芥末只有吃刺身时才会用到,倘若一个人只为垫饥,大可不必跑到相对高档的海鲜酒楼大快朵颐的,况且还是两个陌生人面对面坐着……
玩笑只当它是玩笑,一认真,你就输了。
不过,需要认真一下的是,虽然都叫芥末,其实大有讲究,有的品种根本没那么刺激,颜色也很多。绿色的芥末大致只是指日式料理中的那种。
我们不妨先把芥末的“户口簿”翻一下。
芥菜是什么菜?它是我国著名的特产蔬菜。通俗地说,我们平时吃的雪里蕻、榨菜、大头菜等便是。四川人叫菱角菜、羊角儿菜;江苏人叫雪菜;广东人叫金丝菜、银丝菜;云南人叫大头菜,等等。而雪里蕻,是指吃它的叶;榨菜,是指吃它的茎;大头菜,是指吃它的根。
那么,既然芥菜如此可感可观,为什么古籍当中都是把它当作“微小”的代名词呢?比如,有个成语叫“胸无芥蒂”(苏轼《松路都曹》:“恨无乖崖老,一洗芥蒂胸。”);又如“似寻针芥”(《聊斋志异·促织》);再如《庄子·逍遥游》:“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最有意思的是《维摩经不可思议品》:“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及它的发挥:“师教中尤言,须弥纳芥子,芥子纳须弥。须弥纳芥子时人不疑,芥子纳须弥莫成妄语不?”(《祖堂集·归宗和尚》)须弥,是古代印度佛经当中提到的一座圣山,高约一百六十万千米;芥子,芥菜的种子,形态极小。这是两个成反比例关系的物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从字面上看,芥末的意思是指芥菜籽的末——末屑,也就是芥菜的籽(已经够小了)磨成的粉(更小了)。
至于古人为什么看中芥子而不是芝麻来影射“小”的概念,我实在想不出理由来。
会不会因为芥子出现在芝麻之前(据考,芝麻汉代才从丝绸之路引进)?
这里必须说一下的是,通常我们看到的绿色芥末只是芥末大家庭中的一个成员,除此之外,还有黄芥末、棕芥末、黑芥末、白芥末乃至红芥末等等。我国的资料里不大提棕芥末,西方的书里则不提黄芥末,而有的地方显示出的白芥末有点黄。它们是同一样东西吗?
毫无疑问,日本的绿芥末和我国的黄芥末及西方的棕芥末,不光在颜色上有区别,更重要的是绿芥末和黄芥末或棕芥末,根本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虽然它们名字都叫芥末。
从植物分类学的角度看,黄芥末是十字花科芸苔属,而绿芥末则是十字花科山葵属,两者不是“同胞兄弟”,不过是沾亲带故的“表亲”。黄芥末是由种子碾磨而成的粉剂,而绿芥末则是由山葵根削磨成细泥状的物品(据说从前是在粗糙的猪皮上研磨)。黄芥末口感柔和,微有辛辣,可用于烹饪调味的地方很多,有人甚至抹在馒头上吃,最直观的是宜家卖的热狗里就镶嵌着一条黄色的芥末(也许它并非用的是芥菜的籽,而是用一种叫辣根的植物的籽研磨而成。按,辣根,又称西洋山葵、西洋山嵛菜,价格便宜,我国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引进),好像也没人觉得刺激得下不了口,而绿芥末的味道就很冲,很辣,食客一不当心就被搞得“涕泗俱下”,一般仅限于日式料理采用,尤其是吃刺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