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听着窗外小精灵的鸣叫,我油然忆起在“2004上海七宝首届金秋蟋蟀节”期间,在古镇的蟋蟀草堂开蟋蟀讲座时所遇到的挑战。
七宝乃名虫之乡,明清两朝皇帝将全国7个县乡:山东的宁阳、宁津、乐陵;浙江杭州的三堡、绍兴的道墟;安徽的宣城,以及上海的七宝定为贡虫之地。这些地方的草民如果有幸逮到“大将军”,则可能晋京一睹“天颜”,从此一步登天。至今,这7处名虫之乡的后人为此津津乐道、沾沾自喜。2004年的蟋蟀节上我应邀前去开讲。孰料,我第一场讲座便遭到了“虫迷”们的挑战。
一番开场白后,我从中国历史悠久的虫文化讲到蟋蟀“黄、青、紫、黑、红、白”六大门类的鉴别、饲养、厮杀,以及南虫与北虫的不同特点及养法;更结合自己50年平生所见之恶虫,点评了15大异虫横空出世的法门。讲到高潮,我通过幻灯投影,将七宝“虫王”方氏兄弟积40年之功,浸在富尔马林里的七宝名虫标本一一演示,同时从容回答“虫迷”的提问。
三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就在我宣布讲座结束之际,后排站起一位戴无框眼镜、年过花甲的长者,他双手一揖,等嘻嘻地说:“我是上海出去的美国人,每年回来玩虫,今天特意从虹口开车来听讲座的,你讲得不错,不过,玩虫不能纸上谈兵,我建议现在拿几条大虫开斗,请你当场点评哪条胜哪条负,我们才服你。”全场“虫迷”一齐叫好,推波助澜。我一听此言,顿时冷汗淋漓,心想今天碰到虫界“老克勒”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少顷,蟋蟀草堂堂主捧出几盆从山东宁阳花高价买来的蟋蟀,通过闭路电视显示开斗情景。第一对出场的为“乌斑黄”和“淡色面”,我只看一眼,见“乌斑黄”在栅里窜来窜去,尚未伏盆,而“淡色面”入栅却十分沉着,缓缓蠕动,便判断道:“‘淡色面’上风,‘乌斑黄’经不起重口。”果然,两虫相交,仅一个“喷夹”、一个“黑虎掏心”,“乌斑黄”便落荒而逃。众“虫迷”一惊。
第二对出场的为“白牙青”和“黄长衣”,我定睛凝视片刻,便厉声道:“‘黄长衣’上风,最多咬不过5口!”其因乃是“白牙青”要到霜降才能六爪凌空,中秋时分牙浆尚在,而“黄长衣”包扎紧、底板干。开栅后,两虫双须一搭,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作一团,连打3只“滚夹”,分别弹开,旋沿栅徐行。两虫再次会面,“黄长衣”大叫3声,一个“造桥夹”,将“白牙青”钳到栅边,足足揿了十几秒,疼得“白牙青”跳栅而逃。众“虫迷”大惊。
第三对出场的为“花项淡紫”和一条色面不清的“两头尖”,我仔细端详它们足足有几分钟,无论从虫儿的厘码(大小)、干老、长相而言,都难分伯仲。然而,按《虫谱》说法,“花项淡紫”绝对是上品,但北虫不像南虫,色面清爽的不一定出将军。我拿定主意,大喝一声:“‘两头尖’上风!”至于恶虫能咬几口,我确实没把握估算了。结果,两虫相交,只听得油爆花生米似的一声响,“花项淡紫”被“两头尖”一口咬伤,珠水溢出,痛昏过去。众“虫迷”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3场战斗下来,众“虫迷”不好意思再考我了,而我的内衣已然湿透。因为小精灵毕竟是动物,变数太大,我一旦评错,岂不坏了七宝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