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旧时称蒙养园、幼稚园,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大多都叫幼儿园了,是对幼儿进行保育和教育的地方。
当时的幼儿教育很多元,每个家庭各有一套,并不讲究,也不分主流,不是每个适龄的孩子都进幼儿园的,家境比较艰难的,或者母亲不工作和家里有老人的,孩子往往会留在身边,粗放式养育,直到上小学。
幼儿园接纳三至六周岁的幼儿,但年龄上并不卡得严格,有的家庭孩子生的密的,多的,或者因孩子体弱等各种原因,稍大的孩子和稍小的孩子会同时入园,阿大和小两岁的阿二在一个班的也有,幼儿园会接纳的。
我所在的幼儿园,藏在雁荡路一个笔筒一样细长形状的巷子里,两边是矗立的小楼,从高处看,像一线天,小巷中间能通过一辆自行车,当时谁家拥有一辆凤凰牌的或者飞鸽牌的自行车是很高大上的,往往骑车的家长路过巷子的时候,会下车推行,生怕被卡在窄巷里。
园长是个心慈的老太太,单名一个“琰”字,现在女性取名字很少用到了,同音的字都流行用“嫣”,“艳”,“妍”什么的。
那时我母亲在机关上班,穿“列宁装”,怎么看都有制服英姿飒爽的感觉。而琰的服装保留一些民国的风格,穿左边开襟的短衫、七分倒大袖,下摆圆角,有时候她穿旗袍,好像是改良后的那种,呈平直状态的造型,温婉,文雅中间露出一点富贵气。
早晨进园的时间,琰常常会笑眯眯地在门口迎接小朋友,摸摸孩子的小脑袋,有时轻轻抱一抱,在耳边说上几句话。在幼儿园的三年中,她一共和我拥抱过两次,至今还感觉她的身体是那么熟悉,仿佛那亲切,有爱的拥抱,会永远留有余温的。
幼儿园的厨房和行政办公室在楼下,我们在二楼上课,有一座会发出响动的木头楼梯,那时的生活很轻盈的,有音乐课,图画课,还有讲故事,有时候给大家搭积木。办家家的时间很充足,小孩可以成群结队地玩,随波逐流地玩,也可以别出心裁地玩。规则还是有的,你不能随心所欲,要和大家一起玩,在集体活动中相互适应,不能打起来,吵起来。
刚入园的那会,班里有个小女孩很让人着急,瘦瘦小小,头发毛毛的,长着尖下巴,兔子牙,两只小手蜷起来,像小鸡的爪子,穿得也很邋遢,她不适应集体生活和幼儿园的规矩,不合群,午休的时候还常常尿裤子。性格也敏感,谁提到她的毛病,或者一个嫌弃的眼神,她就会哭泣,大家叫她“碰哭精”。
女孩一哭,我就能听到有大人顺着楼梯上来了,每一步都会有咚咚响的声音。琰看她,慢慢地哄,抚摸她的小手,看着她的眼睛,让大家和她一起念儿歌。仁慈的琰,渐渐影响了周围的孩子。大家不嘲笑那个女孩了。大人的举动,小孩全看在眼睛里的。
小女孩慢慢合群了,尿床的毛病也不犯了,其实她要的无非是友善的接纳,一种安全感,谁也不愿意被忽略。
可爱的幼儿园的教育是淡口味的,不起眼,很琐碎的,真水无香般的,没有很多的功利和戾气,在精心设置的温暖环境里,孩子的心情舒畅,适应了有规律的生活,接受一些浅浅的艺术和语言的熏陶,接触了集体生活。
这无疑会让孩子的性格完整。幼儿教育之本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让孩子宽松一点,乐天一点,和人亲热一些。另外要好好吃饭,好好午休。和大家一起玩,就要学会表达和欣赏美。做错了事情要知错,感到羞涩,会改过。
在可爱的幼儿园,我保留的唯一的照片是最后的毕业照。琰坐在一堆小孩的中间,小孩们那么隆重。乖乖地坐直,一个挨一个,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这幼儿园出来的小孩,没有张扬的气质,眼神却是清亮,纯如小狗小猫,大家亲如兄弟姐妹。那里的小孩也许没有如今的小孩那么聪明和锐利,但是说快乐就快乐了。乐天可以说是幼儿教育的底色,过早把成人的意志和功利心加给小孩,会禁锢了他们的,让小孩无所适从。要把成长的底色打好,让孩子学会自主地选择真心喜欢的方向,他们喜欢多一点可能性,不要过早地把孩子成长的路定在某一个窄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