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篇载: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译文:颜渊死了,孔子说:“唉!天亡我!天亡我!”
先进篇载: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子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恸?”
译文:颜渊死了,孔子哭得过分悲哀。身边的学生说:“老师过分悲哀了!”孔子说:“过分悲哀了吗?不为这个人过分悲哀,还为谁过分悲哀?”
先进篇载: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译文:颜渊死了,颜渊的父亲颜路(孔子早期弟子,小孔子六岁)请求老师卖车给颜渊置办外棺。孔子说:“有才能的(暗指颜渊),没有才能的(暗指孔鲤),对父亲来说都是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子孔鲤死了,只有内棺而没有外棺。我不会为了给颜回置办外棺而徒步行走。因为我(尽管离职)还列在大夫之后,是不可以步行的。”
先进篇载: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译文:颜渊死了,孔门弟子想厚葬他。孔子说:“不可以厚葬。”弟子们仍然厚葬了颜渊。孔子说:“颜回呢,看待我如同父亲,我却无法把他看成儿子。厚葬他不是我的主意,是他的若干同学干的。”
以上四章文字皆记“颜渊死”。其中第三章在先进篇中列在最前面,按理应如本文所列之序。现四章大意已明,但仍有几个问题需要说解。
其一,颜渊是孔子最欣赏的弟子,根本原因是,在只可意会而不可言说的精神境界方面,颜渊与孔子最为接近,其他弟子则远不可及。孔子哀伤过度,大呼天亡我,深刻内含是自己所创之“道”的最忠诚、最严谨的传承人先行去世了,此“道”在自己百年之后前景如何,不得而知。
其二,孔子反对厚葬。(不过,“三年之丧”确实过长。)后世厚葬之风是违背孔子的流弊,与孔子没有直接关系。有人攻击孔子主张厚葬毫无道理。
其三,孔子未应颜路请求,原因有二:一是如上所述,孔子反对厚葬,棺外加椁已属厚葬,何况自己的儿子孔鲤死时亦只有棺无椁。二是颜渊死时孔子已七十有一,身体日衰,出行怎可无车?另外,如孔子所说,按当时礼节,他的身份与地位应当备车,特别是若与社会上层人士交往,更不可无车。合理的想象是,当时孔子必是心中不快:你颜路跟随我几十年,亦是六十五岁的老人,怎么如此不懂事?所以,孔子回答颜路比较生硬,一本正经,年老体衰之类根本未提。
其四,“予不得视犹子也”,是特定环境的特定话语,具有特定意思。父子关系决定了父亲可以在儿子葬礼问题上说一不二,而孔子虽在理智上不主张厚葬颜渊,但在感情上又难以阻止弟子们的意愿。就是说,孔子在颜渊葬礼问题上说话没人听,未能扮演决定性的角色。这是理智不得不屈从于情感现实的无奈,同时极其婉曲地表达了一种抗议情绪。愚读《论语》,常叹孔子语言艺术之高超,此亦一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