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利尔偏爱实力派大叔。十年前,范伟凭借《看车人的七月》成为该电影节的第一位华人影帝;十年后,当最佳男演员的幸运桂冠再次降临到中国人头上,眷顾的仍然是大叔级演员——在工业题材影片《打工老板》里饰演血汗工厂老板林大林的上海籍实力派演员姚安濂。
姚安濂载誉归来,10月下旬,上海影协趁热打铁地在上海影城举行“一个独立演员的启示——姚安濂表演艺术创作座谈会”,会前放映了获奖影片《打工老板》。电影结束后,留下来参加座谈会的人比以往都多,奚美娟来了,茅善玉来了,姚安濂的老师、同事、朋友们都来了……显然,这位“影帝”有着极好的人缘,大家愿意看到他成功,由衷地为他喝彩。座谈会上,发言者踊跃,大家不仅从艺术上分析了姚安濂体验派演技的独到之处,而且很多人都提到他人品一流,德艺双馨。
或许,他的成功,确实需要那两种力量的叠加。
11月初,本刊记者在姚安濂位于虹桥的家中,对他进行了专访。
采访并不在客厅进行,虽然一圈舒适的大沙发通常更适合聊天谈话。记者与姚安濂的谈话是在餐厅的一张大圆桌两端,质地坚硬的木质桌椅,使双方都无法随意进入闲适状态,整个谈话仿佛也多了几分直来直去的明快。当然,在这里对话的另一个原因是,餐厅有大窗,比较通风,在一整个下午接受记者长时间采访时,他的烟瘾可以得到适当满足。
独立演员:甘当有含金量的“临时工”
虽然姚安濂如今取得的成就,与独立演员的身份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但作为一个早在1990年就从国营工厂辞职出来闯天下的“文艺工作者”,他绝对是一个老资格的独立演员,那些独立演员所要面对的甘苦辛酸,他全都尝过。所以,当他获得国际A类电影节影帝殊荣的时候,他的特殊身份令这座奖杯增添了一道尤为难得的亮色。
习近平主席在前不久的全国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特别提到了独立撰稿人、独立演员等体制外文艺工作者,他们需要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团结,更好地发挥他们的能量,为社会主义文艺事业做出贡献。
在姚安濂的观念里,独立演员有其特殊性,因为影视艺术是一门合作的艺术,大多数影视作品都需要通过各部门各工种的通力合作才能完成。所以影视从业人员有点像群居动物,做事干活常常成群结队。不像画家、作家,可以单打独斗地出作品、走天下。所以他们的“独立”好像天经地义,而影视工作者的“独立”,就有点另类、不入流的意思,因而令人关注。
“好在近十年来影视剧制作领域不断快速地市场化。”眼前的姚安濂对独立演员的身份显得泰然自若宠辱不惊。影视剧制作的基本组织方式,已经变得灵活多样,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一个剧组就是一个个“临时单位”,这个“单位”要不要你,常常并不取决于你背后有没有单位。
当然,当某影厂、某公司、某剧团投拍影视剧时,它可能会优先选用“旗下”签约演员,但如果你是一个具有较高含金量和性价比的“临时工”,制片人、导演还是会青睐你,选择你。他们首先考虑你的人气、你的票房价值,然后考虑你的戏路、外形、气质与角色的匹配度,最后还要衡量一下性价比。谁都想低投入高产出,“个体户”的好处就是成本低,不给中间环节“剥皮”。
反过来,有些“有编制”的演员反而为编制所害:贪图安逸,不思进取,最终从影视圈消失。况且,现在不少国营大型影视企业,也早已不养演员,演员仅有个编制,单位仅交个四金,以前在外面接活就向单位交劳务费,现在连这个也取消了。所以实际上他们也形同“独立”演员,跟姚安濂们一样,早就习惯在影视市场的大树林里觅食,因为单位早就不“喂片子”给他们吃了。
当然,在成长为姚安濂这样的影帝之前,独立演员必然会面对一些相对恶劣的生存环境。当你名不见经传,手里没作品,背后没单位的时候,别人对你的定义就是“非职业演员”,对你的能力一定会打问号。但恶劣的生存环境,也能强大你的生存能力。只要熬过被怀疑、被冷落,甚至被欺负的那段最初岁月,积累起自己的艺术形象,一定能等到厚积薄发的机会。
赌气下海,谁知是福
姚安濂在辞职当独立演员之前,是个有编制的工人。
1990年他从上海活塞厂辞职,成为“海漂”。没了单位,没了收入,姚安濂赖以生存和养家糊口的技能只有演戏。也正因为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的境地,他对接到的每部戏都投入百分百的热情和精力,生怕给剧组留下一丁点不努力的印象,影响日后的“生路”。姚安濂说,讲得不好听点,那时真叫做“夹着尾巴做人”。久而久之,居然也成为一种习惯,至今姚安濂在剧组里都是对人谦虚谨慎,对戏一丝不苟。
上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才不久,究竟是什么使姚安濂下那么大的决心,好好的体制内工人不当,偏要跑到体制外当一个朝不保夕的“临时工”?
实际上,姚安濂从厂里辞职,是带着赌气的情绪。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年轻气盛时的一个并不成熟的决定,最终反倒成全了姚安濂的成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