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事毫不起眼地发生了
正说的时候,尉文渊突然觉得不对,直觉告诉他大厅里的气氛很怪。他转头看了一下正经过的交易席位,发现电脑显示屏上的价格曲线直线下跌,全场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叹。他自忖: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这个成交量数字还算平稳,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了?难道是电脑出问题了?尉文渊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输单出错?或者是系统出毛病了?因为不大可能有这样的事。他转身找市场(监察)副总监王强,让他立即通过电脑主机核查原因。
就在尉文渊和耿亮他们继续走出没几步,王强匆匆过来就着尉文渊耳朵说: “查出来了,是万国证券的几个席位用巨量大单把327合约的价格打跳水了。”尉文渊脑子里“嗡”的一下,各种状况分析和应对可能急速运转起来……他紧赶两步对耿亮和姚刚说: “对不起,我有一件市场突发情况要处理,看来不能继续陪你们了。”两位领导马上客气地表示理解,说:“我们晚上已约了一起吃晚饭,打扰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该走了。你先忙,留步,别送了……”
送走证监会领导,尉文渊赶忙问情况。就在这转眼之间的电光火石一刹那,已经过了4点半,2月23日的国债交易专场已经收市。整个交易大厅里所有的交易员都没有马上离场,全都无语地呆坐着,大家一片茫然、惊讶、疑惑……行情显示屏上,从4点22分13秒开始,327合约的价格从151.30元急挫至147.90元,拉出了一条直线跳水的曲线。无论是场内还是场外,不管是上海还是北京,所有参与上海证交所国债交易专场的人,面对这奇怪的跳崖式走势曲线,都目瞪口呆,仿佛末日来临般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凝重的氛围中……
当尉文渊得知,这些抛单是从万国证券的三个席位分多次抛出成交时,他马上打电话给万国证券的总裁管金生,尉文渊问他是否知道这件事?管金生回答说,知道。尉文渊一听,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人为的,是有意而为的。于是,他也没有在电话中和管金生多说,只是简单地要求他立即到证交所来说明情况。接着在交易大厅里,尉文渊当场从放置在交易桌上的一台EPSON1600K打印机中扯了一截双孔打印纸,在它的反面写了几行字:“327交易品种出现异常情况,经初步查证,有严重蓄意违规行为。如何处理,请各会员单位留意交易所公告。”随后把它交给手下,要求通过交易所遍及全国的专用卫星信息系统马上向市场宣布。谁都没有想到,无论是刚刚匆匆离去的证监会期货部的两位主任,还是尉文渊本人,在1995年2月23日下午4:30前后,都不可能意识到,一件影响证券市场历史的大事件,就这样毫不起眼地发生了……
时间倒转回8年前……
1987年上半年,每天下班时,在上海紧靠着苏州河南岸的南苏州路,总会见到一个外表斯文、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拎着一个硕大的公文包,悠闲地由东往西从外滩慢慢走向西藏路……他就是几年后在上海滩大出风头的证券界闻人管金生。那一段时间,管金生刚刚在欧洲读出两个硕士,想去剑桥读博士未成。回到原单位上海国际投资咨询公司后,他基本没事可做。
20多年后,管金生对笔者回忆起那段难得的空闲日子: “我本来是忙惯的人,朝九晚五停不下来。而那时我每天坐车上班,下班没什么事,也没有加班加点,就溜溜达达从外滩走回西藏路附近的家,这中间要经过苏州河几座桥。时间长了就发现在桥口有人在交换国库券,见得多了我就发生兴趣,就和他们攀谈,最后还用10元钱和他们换过一张国库券。我慢慢和他们交朋友,他们告诉我:我们这里还不算多,在静安寺那里人还要多。后来我也到静安寺那边去看了,杨百万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他想,这和当年西方在梧桐树下交换东印度公司股票不是差不多的事情吗?
其实当时在上海四川北路、虬江路口就有一个黑市,有些人急于用钱,就拿国库券跑到那里按面值打6折抛出,票贩子悄悄收进转手以7折再抛出。这便是人们称之为“六进七出”的国库券价格。在一些小卖部或个体烟摊上,也挂出了收购国库券的牌子,被上海人称为“打桩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