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路遇75岁的阮恒辉教授,他拿出一册《中英日对照上海话教程》送我,说这是印数高达十余万册的《自学上海话》升级本,还附送音频文件。我能大致听懂上海话,说却不行,但我知道不通本地方言颇不方便,有时闹笑话,有时引起误会,弄不好还出大事。薛伯陵将军的秘书易祖洛先生曾告诉我,抗战初期的长沙大火就和方言不通引起误会有关系。当时约定,若日军渡过新开河(长沙以北三十里),就火烧长沙——效仿库图佐夫火烧莫斯科对付拿破仑的故事。那天接到电话(操方言说的),说日军已过新墙河(岳阳南三十里),这边却听成新开河,于是点火了。日军没来,长沙却已烧掉。
有位医学生到湘南某地医院实习,有次按着病人腹部,问:“痛吗?”答:“ěn痛。”医学生以为说很痛,不敢按了。——ěn表示否定。不通方言,险些误诊。
有位北方人和湖南人结伴到上海出差,吃饭点了虾仁面,湖南人吃了一口,连叫“好香!”北方人说,香就多吃点,湖南人却再也不动筷子。原来他说的是“好腥!”
还有位北方籍领导到湖南南部某市工作,有天和秘书一道看赵忠祥解说的《动物世界》。领导说:“这狗真有趣!”秘书说:“猴。”领导说:“分明是狗!”秘书仍毕恭毕敬地说:“猴!”领导气坏了。原来,hóu在当地方言中就是“是的”!这不影响上下级关系吗?这是轻的,弄得不好还影响干群关系呢——
有位北方人领导刚从长沙调到湘南,没坐稳便下基层,住进一位孤寡老太太五保户家里,要和她同甘共苦。他操着生硬的省会话说:“有么子吃么子”(么子,同上海话“mezi”,“什么”的意思),老太太将唯一的用来下蛋的老母鸡宰了熬汤给领导端上。领导既感动,又不安,夹着省会话和现学的当地话再次强调:“有么子吃么子,没得么子玛咖都行!”(玛咖,什么)老太气坏了!到队长家告状:“他刚来就要吃母鸡,我依了他。现在又要吃麻拐(青蛙)。我七老八十了,脚又小,如何下田捉得麻拐?”这不,一番好意,硬是弄反了。
同一省,同一国家的人尚且闹出误会,不同国别的人就更不好说了。上海如今要建设国际大都市,五湖四海、五洲四洋的人汇聚一堂,在学好普通话的同时,学点上海话,无疑会增加许多便利。我说,阮教授真做了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