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我挚爱的妻子蓓琪于5月8日下午五点半去世,之前她经历了数个星期骨癌和肺癌的疼痛折磨,作为挚爱的丈夫,在夫人临终病床前,我答应她一定继续写作继续发表作品。董鼎山”
看了这份邮件,我眼泪夺眶而出,好像看到董先生拉着奄奄一息爱妻的手,听她断断续续地讲:“亲爱的,很抱歉我耽误了你几个月写作,答应我,我走了以后,你一定继续写作……”
刚才给董先生打电话,听他讲述爱妻最后的万般折磨痛苦,我为一位非常熟悉极其善良高雅的女性走得如此悲惨扼腕叹息!她的牧师来过,但上帝未能解除她丝毫痛苦,好在她坚强,忍住不叫痛,只是不时紧紧攥住丈夫的手,像在汪洋大海抓住一截浮木,听他在耳边不断低语“我爱你……”
蓓琪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上世纪50年代瑞士金发美女留学生,谈恋爱时就千方百计为董先生节约钱,婚后她很快学会做中国红烧肉,每逢春节把客厅布置得红红火火,鲜花盛开,对丈夫的中国朋友热情招待,家里客厅书籍壁炉厨房总是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不仅大小家务全包,还时常陪同丈夫出席许多她无法听懂一句语音的华人作家聚会,她经常和我讲的一句话是:Tim热爱写作,享受读者喜欢阅读他的作品。这与董先生讲的话一样:“文学是我的生命。”93岁的董老坚持每周发表一篇随笔,近几年给美国《侨报》写了400多篇文章,文采风格与上世纪80年代,《天下真小》一样精辟活泼引人入胜,被誉为中美文化交流大使,爱妻的一贯支持功不可没。蓓琪兴趣广泛,童心未泯,每天细读《纽约时报》,去年底听说我要去以色列和约旦佩特拉,特地翻出《纽约时报》与我讨论佩特拉的历史,说:“我真想去!”三年前我从南极回来给董老夫妇看照片,并送了一只木质小企鹅纪念品,她高兴极了,几天后去商店买了个绒毛大企鹅,像孩子一样在电话里喊:“我搞到一只大企鹅!你来看啊!”
85岁的老人,心境和孩子一样阳光灿烂。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今年一月中旬,她已经确诊患上绝症,但仍然谈笑风生,上街购物,照顾丈夫陪两个外孙女。董先生非常担心夫人,在我面前谈起不禁老泪纵横,蓓琪还若无其事地为我倒茶。3月她病情逐渐加重,董先生宣布封笔一心一意照顾爱妻。这期间,我们相隔大洋常通电话。那天收到董先生的电子邮件,我泪如泉涌:蓓琪,一路走好!董先生,节哀,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