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眼中的她们
除了简之外,科克兰的招聘在全国吸引了2.5万名申请者,有1830人获选,最后获得飞行资格的有1074人。
1942年11月,申请获得通过的学员们被安排到了休斯顿的霍华德·休斯空军基地。这个地方缺乏教室、食堂,给她们训练用的飞机还在路上。没有统一制服,她们什么都可以穿:牛仔靴、拖鞋、马靴,一个学员甚至还穿着毛毛拖鞋。飞行队唯一统一发放的物资是发网,因为军方担心那些飘逸的长发在飞行时引发不测之祸。
1943年4月,学员们终于被转移到休斯顿“甜水镇”的“复仇者”基地。
她们引起了美国新闻界的高度关注。1943年4月底,《休斯顿邮报》雇佣了一位美联社的记者报导了女子飞行大队迁移到了“甜水”镇的新闻,报纸给大队起了个绰号——“口红大队”。记者休·威廉姆逊形容这些新兵时说,她们的“身材苗条得像飞机的线条,皮肤晒成了标准的古铜色”。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她们的朋友和家人发现这些女孩都变得粗犷而不修边幅。
她们在军营里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早上6点钟被晨号叫醒,然后是学习莫尔斯电码、模拟通讯、飞行训练,根本没有时间去梳妆打扮。训练期间,她们都穿着肥大的陆军机械师工装裤。拜德州西部的大风和长时间的训练所赐,女孩们的发型和妆容全都变得乱七八糟。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唯一让她们觉得沮丧的,是来自美国社会固有的性别歧视。1944年,美国陆军训练部将军巴顿·杨特和巴尼·吉尔斯将军来基地视察,竟然让女飞行员充当仪仗队。更离谱的是,这次视察中,吉尔斯竟然问他的妻子:“你不觉得她们很性感吗?”
《飞行杂志》上就讲了一个故事:某一天,女飞行员伊莎贝尔·芬顿驾驶着“文图拉”中型轰炸机飞临达维斯基地6000英尺的上空,追逐着一架靶机进行射击,仅用了20发子弹就打中了靶机。但是当芬顿驾驶轰炸机离开基地的时候,一位上校却咕哝出这样一句话:“见鬼。”
驾驶了美国陆航所有机种
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各大公司开始大量生产飞机,但因男飞行员大量在海外参战,如何将工厂生产出来的飞机开到军事基地去成了棘手问题。女飞行员们接过了这个繁重的任务。
那些从“复仇者”基地毕业后的女飞行员被分配到了美国各地。有些人去转运飞机,另一些则负责空运管理或成了医护人员。特别优秀的飞行员,被安排去南卡罗来纳州的达维斯基地从事靶机工作。
WASP的飞行员从来没有参加过实战,但她们却创造了惊人的纪录。她们出现在美国境内120多个陆军航空队基地,驾驶过美国陆航所有机种,其中还包括具有试验性质、危险系数很高的特种战斗机。像有“寡妇制造者”之称的B-26轰炸机,这是一种双引擎的轰炸机,因起飞时容易坠机而享有“寡妇制造者”的恶名。
很快,女飞行员们又开始驾驶美国最大、最新的轰炸机——B-29“超级空中堡垒”。这种飞机以难操控而闻名全美航空界。科克兰告诉空军司令阿诺德将军,她的女飞行员们已经征服了这些大家伙。“如果一个女性能够做到,你们男人也应该可以。”她说。
玫瑰凋零
1942年夏天,当科克兰在全国招收女飞行员时,出生于俄勒冈州的李月英(美籍华裔)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成为WASP的第4期学员。
在接受了为期6个月的训练后,李月英被分配到位于密执根州罗穆卢斯的第3转运队。当时的任务异常繁重,李月英在给妹妹的信中抱怨:“一周7天都要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1944年11月23日,美国蒙大拿州大瀑布空军基地,作为援助法案的重要中转站,P-63“眼镜王蛇”将在这里汇集,然后转运到别处。由于有太多的飞机涌入机场,控制塔台一片手忙脚乱。一个男飞行员驾驶的P-63无线电出了故障,他无法收听到塔台指示,于是他决定自主降落,但是他恰恰对准了李月英准备降落的跑道。塔台发现险情,要求马上爬升盘旋待降。但是那个男飞行员无法听到这个指示,而他恰好飞在李月英的后上方,丝毫不知道危险临近的李月英按塔台指示拉起飞机……
两天后,李月英因伤势过重离开了这个世界。李家想把孩子葬在白人墓地,却被有关方面毫不犹豫地拒绝。经过艰难而漫长的抗争,她被安葬在哥伦比亚河的山坡上。
虽然WASP执行的是军事任务,但是她们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妇女飞行队扮演着类似伊拉克那些黑水保安公司的角色。从1942年到1944年,共有38名女飞行员在执行任务时殉职。她们无权按军人礼仪举行葬礼,不能享受仪仗护卫和官方提供的丧葬服务等男飞行员才能享有的待遇,她们的棺木上甚至不能覆盖美国国旗,连她们的葬礼费也要靠同学、同僚和朋友募捐。
迟来的认同
1944年,由于二战大局已定,许多男性飞行员再也不想去欧洲,更不愿意去太平洋战场。1944年2月,加利福尼亚的议员约翰·卡斯特罗要求把这些女飞行员转为正式的空军飞行员。6月19日,这一提案在众议院投票时遭到失败:188票反对,169票赞成,73票弃权。
1944年12月4日,科克兰宣布WASP解散,大约100名飞行员返回了基地做最后的告别。在告别仪式上,阿诺德说:“在1941年的时候,我并不确定这些年轻瘦弱的女子能否驾驶B-17。现在到了1944年,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女人能够和男人一样在蓝天翱翔。”
女子飞行大队解散后,成员们没有得到军方任何补助或荣誉,档案也被封存,她们对于二战的贡献很少有人知道。但生活还得继续,一小批人进入了空军,一些人干起了空姐的工作。但大多数人选择结婚生子,而且从来不谈论她们的经历。
1976年,美国空军宣布,空军学院有10名女飞行员即将毕业,“她们是首批驾驶美国军用飞机的女飞行员”。这激起了仍健在的WASP队员的愤怒。这件事在美国国会引起一轮激战,WASP的档案记录终于被启封。1977年11月,美国总统卡特签署法案,同意给予WASP二战老兵的待遇——这意味着她们去世后,有权在棺木上盖一面美国国旗。
2009年1月7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和国会决定授予女飞行员们国会金质勋章,大约300名健在的女飞行员现场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在典礼上,奥巴马说,“每一个美国人都应该感谢她们的无私奉献”。2010年3月10日,200名健在者赶到国会大厦,从议长佩洛西手里接过了国会金质勋章。
“非常遗憾,很多人已经不在了,这枚奖章恐怕永远不能弥补那些人。”一位老兵感叹着。
选自《看历史》杂志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