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场办工厂的大门前有一条南北向的小河,小河穿过一望无际的稻田。河水清清的,河岸两边长满了茂密的芦苇,当微风袭来,临风摇曳,飒飒之声,犹如低吟的旋律。河里游着各种各样的鱼和悠闲自得的小虾。在螃蟹产卵的季节里,我们还可以从河里用脸盆舀出一盆盆淡粉色的如蚂蚁般大小的蟹苗。河边的那几块石阶是我们经常洗衣和梳洗的地方,那里留下了我们青年时的影子。石阶右边的河上有座带水坝的桥,那是我们去场部的必经之路。
大约是1975年三夏后的一天,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厂里不知谁提出去拷浜。当时要回城时才能带些腊肉,月工资只有十八元的我们听到拷浜心里就像乐开了花似的,一清早就来到河边。当小河的一端合上了水闸,另一头筑起了堤坝,当两台小小的抽水机在那里声嘶力竭地轰鸣着,河两边簇拥着的兴高采烈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当河水悄悄褪去,鱼儿渐渐露出脊背。成百上千条鱼儿扭动着身体,纷纷跃出水面奋力挣扎着,四处飞溅,好似万朵银花绽放,那场面真可谓壮观。几个老职工穿着齐胸高的橡皮裤跳下河,手脚麻利地将活蹦乱跳的鱼儿装进竹箩里。脸上身上湿漉漉的,已分不出是河水还是汗水。我们也热火朝天地帮着把鱼搬去食堂。河里的鱼大多是白鱼,也有些鲤鱼和少量黑鱼,还有些泥鳅小蟹小虾之类的,吸附在河岸边的螺蛳已无人问津。记不得一共装了多少箩鱼,兴奋的脑海里只有《村处闲吟》中的诗句:“竟说田家风味美,稻花落后鲤鱼肥”。
那天我们三姐妹从食堂买回整整十条鱼!每条鱼有一斤多重。阿秀洗鱼,我和冬冬去田埂边,摘回满满一篮子碧绿的草头。那天我们还破例买了几瓶啤酒。俗话说“无酒不成席”,难得有了美味的鱼,没有酒总感到缺了点什么。
当时我们没有一口锅能容得下十条鱼,急中生智找了个铝盆当锅用,也顾不得讲究烹调水准。不同种类的鱼用的是同一种烧法:鱼先用豆油稍稍煎一下,喷些黄酒,撒进姜末与葱花,然后再倒些酱油和少许温水,加盖焖煮,待鱼熟后放入适量的糖和味精。
那时我们只有煤油炉。炉火在夜里忽明忽暗地闪着,散发出阵阵煤油燃烧时特有的烟味。我们兴奋地看着炉火,想着锅里即将可以品尝的鲜鱼,原本令人讨厌的烟味在那晚也觉得清新,我们所闻到的只有在房间里四处弥漫着的阵阵鱼香。围着煤油炉,我们品尝着似乎未曾尝过的美味,喝着细腻清淡的凉凉的上海啤酒,天南地北地聊着,一直聊到天亮。这次拷浜带给我们的喜悦也深深地印在脑海里,还有,那口铝“锅”下煤油炉忽闪着的幽蓝的火苗。
那晚,注定是令人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