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开手指算算,已经过去50年了。
父亲于上世纪60年代中期从部队转业,全家随之从南京搬迁过来,在市委机关事务管理局的统筹下,家就安在现在永福路上的“伯乐大院”。其实,当时我家周围的小学有三四所,肯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吧,姐姐最终被安排进了离家最近的淮一小学,而我,则进了于我今生今世无法割舍的高安路第一小学,校舍距离我家也就七八分钟的路吧。
转学过来时我已经是四年级了,少先队红领巾关系是外校转过来的。当时的班主任叫应秋蝉——一位平日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近40岁的女教师,第一次见面就看得出挺喜欢我的,因为屁股还未坐定,左胳膊上就被她挂上了“一条杠”。虽然杠比以前少了一条,但牌牌是塑料的,含金量高,红白特别分明,我喜欢!
那时的上海远不如现在这么嘈杂,没有尘土,更没有雾霾。大家知道在那个“学雷锋”的年代,道德风气特别好,哪里看得见骗子,治安情况比现在好得多了,加上那时马路上空空荡荡,外来人不多,多的只是自行车,车上的人还老远就按铃提醒着你,小学门口几乎看不见接送的家长人群,孩子们也一样安安全全、开开心心。
那时上学根本不用起早,因为60年代的中国小学生课程少、作业更少,所以我们的书包很轻,一个个斜挂在身上,走路时还晃荡晃荡的,足以羡慕死现在的孩子们了。那个年代没有手机和MP3,加上严厉的班主任又是语文老师,所以我一路上总是逼着自己背诵一些刚学完的现代散文或唐诗宋词,久而久之,倒真的把自己的文科底子给打扎实了!当然也不总是这样,偶尔无聊,我还会数数自己上学的脚步。从我出弄堂口到进校门,记得要走一千来步吧。说了大家不信,好多次我竟然能做到精准得“一步不差”,真能笑死自己。
应老师平日对我们这些孩子的思想品德教育非常重视,经常会在班务会上表扬好人好事,被点到的同学自然是得意洋洋。班级后墙的黑板报上,永远保留着一块“好人好事”专栏,记载着昨天谁谁谁做了什么好事、今天某某某又行了什么善举。那时好人好事多半发生在课余时间,机会也多半发生在成群结伴的放学路上。做好事是提倡不留名的,可是不留名又怎么上得了那块梦寐以求的黑板报?
尽管已算是高年级同学了,但放学后,学校还是规定我们必须根据班主任计算的回家路线分组排队离校。若有同学到家离队,彼此间还必须行完少先队礼才能分手。途中,大家都会有意无意地留意身旁的事,过街扶老人、下雨天给低年级同学撑个伞……虽然这些都是小事,上不了专栏,但大家依然个个都抢着做,争当好学生。记得有一次在路边拾得一只簇新的自行车铃盖,为了谁先发现的问题,几个同学竟争得不可开交,最后这事还是上了黑板报,因为没提我邻桌的名字,竟足足令他郁闷了一个星期,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的我们一个个真的是单纯得可爱至极。
上学的路虽短,却须途经三条马路:永福路、湖南路和高安路。老上海习惯称这一带是上海的“上只角”。这三条马路有着几个共同的鲜明特征:没有公交路线,走着走着,路边冷不丁地就会冒出一栋老式洋房别墅,街道两边是一排排整齐而茂密的法国梧桐树。每到秋天,这三条路的两边围墙后面还会散发出浓郁而甜美的桂花香气。深秋季节,更是满地落叶,一片沧桑!这一切,足以令路人陶醉其中。试想,上了一天的课,已经头脑昏沉的我沿着这样的马路漫步回家,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高一小学那座三层楼房几十年来就这样被这一独特的环境所包围,不知道是这环境的独特造就了高一小学的优雅,还是高一小学的优雅更增加了周边环境的美妙,反正高一小学就是这样令人难忘,不仅是她的楼宇和操场,还包括在那里辛勤工作的老师们,当然,还有这条上学的路!
后来,我毕业了,被分配进了黎明中学,开始了后面的人生故事,走上了律师道路。
再后来,我的大女儿也沿着这条上学的路进了高一小学,十分幸运的是,校方安排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后来被评为上海市劳动模范,她叫俞文岚。俞老师足足带了她们五年之久!更神奇的是,十一年后,我的小女儿也进了高一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竟然又是她!
我先前走过的这条上学的路,大女儿接着走过,小女儿还跟着走,我想,也许这就是我与高一小学结下的不解之缘吧……
十日谈
记忆中的学校
老师的大手如母亲般温暖。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