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底到今年春的半年时间里，5名当地中学生先后自杀身亡，令人震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花样年华的孩子选择不归路？

　　自杀阴云笼罩校园

　　2014年11月4日，距离填报大学志愿还有一个月时间，帕洛阿尔托市亨利·M·冈恩中学的学生阿莉莎·西伊一早到校，就察觉校园里气氛异常。全校教师集中在会议室里，片刻后，老师们鱼贯而出，每人手里拿着一张通知，无人说话。

　　紧跟着，全校1900名学生在课堂上得知了那张通知上的内容：一名男生前一天夜里自杀。在听到这名男生的名字时，阿莉莎呆了片刻：“卡梅伦·李？学校里还有第二个卡梅伦·李吗？”她无法相信那个成绩好、爱运动、偶尔搞点恶作剧、颇受同学喜欢的“万人迷”卡梅伦会突然自杀。

　　同一天早上，学区主管格伦·麦吉紧急致电学区内另一所公立中学——帕洛阿尔托中学校长金·迪奥里奥，提醒她留意一个新的“自杀频发期”可能已经出现。

　　在帕洛阿尔托市，上一次出现这种短时间内中学生连续自杀的“自杀频发期”是在2009年。那一年，9个月内，3名冈恩中学的学生先后自杀，其中两人卧轨，一人上吊。

　　麦吉到学区上任的第三个月，即卡梅伦死前三个星期，当地一名女学生从天桥上跳下身亡。一天后，一名前一年刚从冈恩毕业的学生卧轨自杀。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连续发生三起学生自杀事件，麦吉有充分理由提高警惕。在他的指导下，学区立即着手实施针对学生的心理咨询和情绪疏导工作。

　　很难说疏导工作是否起作用。卡梅伦死后第三个月，冈恩中学的高三学生哈里·李跳楼自杀。又过了一个月，帕洛阿尔托中学15岁的拜伦·朱在一个清晨躺倒在一列疾驰而来的火车车轮下，成为短期内第五名自杀身亡的学生。

　　优秀学生选择轻生

　　2009年“自杀频发期”之后的将近5年时间里，帕洛阿尔托学区的家长们开始思考，这些孩子为何选择轻生。一些家长曾想当然地认为，自杀者可能生前缺少关爱，或是有某种心理疾病。而如今，“万人迷”卡梅伦的死，让他们清醒意识到，这些自杀的孩子本来可能很“正常”。

　　一名学生家长说：“他们曾和其他孩子一样，和我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同。大家现在觉得，真说不好自己孩子是否会成为下一个。”

　　在自杀前留下的一张纸条中，卡梅伦写道，他的死与学校、朋友和家人均无关，但他没有解释为何选择轻生。所有人都迫切想要知道原因，但目前有迹可循的疑点只有一个：卡梅伦似乎睡得很少。

　　他的好友亚历克斯·吉尔说，如果你在周六凌晨三时想要找人一起去吃个快餐，卡梅伦绝对是不二人选，因为他几乎整夜醒着，他的“推特”账户半夜三更也显示在线。吉尔说，他曾问过卡梅伦为何每天深夜不睡，对方回答说做家庭作业。对此，吉尔并不相信：“他是好学生，门门功课拿A，完全不用担心成绩。”

　　不过，卡梅伦也可能没说谎。在冈恩中学这所硅谷精英学校，越是优秀的学生，压力越大，越在意自己的学业表现。

　　这所中学去年被《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周刊评为全美最精英的5所中学之一；学校74%的学生有至少一个家长持研究生学历。每年，该校五分之一毕业生考入斯坦福大学，四分之一毕业生升入加利福尼亚大学各所分校。

　　卡梅伦死后第二天，同校学生玛莎·卡伯特制作了一段视频，发表在互联网上。她在视频中说，“学生们承受着可怕的重压”，虽然学校和家长不会明确提出或强迫“我们在一切事情上都能有所成就”，但“我们能感受到这种持续不断的需求”。在硅谷这样一个精英遍地、竞争激烈的学区，“我们没条件脆弱，没时间感伤。”

　　该学区2014年实施的一项调查显示，12%的中学生承认在过去一年中有过自杀企图。截至今年3月份，冈恩中学已有42名学生因“受自杀想法困扰”而接受心理咨询或入院治疗。

　　精英教育带来问题

　　帕洛阿尔托中学学生拜伦·朱卧轨自杀后，同校同学安德鲁·卢在博客里贴出一份图表，标出近期内自杀者的三个关键词：帕洛阿尔托、男生、亚裔。“自杀风险最高的群体似乎是亚裔高中男生。天哪，我自己就是。”

　　但这并不足以说明问题。冈恩中学目前超过40%的学生是亚裔，因为越来越多的富有亚洲人近年在硅谷买房安家，把孩子送进当地学校。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苏尼亚·卢塔尔认为，相较于族裔文化，精英文化与硅谷中学生自杀频发的关联更大。

　　卢塔尔多年研究发现，相比普通学校，精英学校的学生中吸烟、喝酒、吸毒者的比例更大，患心理焦虑和抑郁的几率也更高。

　　究其原因，卢塔尔认为，一是源于“学业压力和课外活动负担”，二是“富裕家庭孩子与父母不够亲密”，他们的情绪问题和精神压力往往无人知晓，更无人疏导。

　　这一观点得到儿童心理学家马德琳·莱文的认同。莱文关注旧金山湾区有钱人的心理问题多年，发现如今的亲子关系与以往大有不同。她举例说，十年前，年轻人和父母吵架时会嚷嚷：“我不喜欢！我不会去做！”而如今，青少年会私下抱怨同样的烦恼，却大多不会反抗家长，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别无选择。

　　莱文说，精英教育制造出一种假象，让许多孩子误认为“通往成功的道路只有一条”，而这不可避免会加重青春期学生的心理压力。

　　努力预防自杀蔓延

　　为此，冈恩中学所在学区近年来投入大量精力，预防自杀蔓延。自2009年，学区聘请心理学专家和咨询师，为学生做心理辅导工作。一起自杀发生后，学校教师和心理学专家会在校园里巡逻，安抚那些哭泣的学生。同时，校方酌情公布自杀者的个人情况和自杀方式，避免学生了解过多细节，进而产生共鸣。

　　此外，学区还会特别留意学生对死者的追悼形式，禁止过度渲染，预防悲观情绪蔓延。2009年，为悼念一名自杀男生，冈恩中学的学生把玫瑰花瓣撒满整个校园，有学生回忆说那种场景让人觉得“美丽而恐怖”。

　　卡梅伦死后，一些学生夜里溜进校园，在醒目处用粉笔写下“我们爱你”、“愿你安息”等话语。学校管理者很快赶来，与这些孩子沟通，并在第二天擦去了这些字。 张代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