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早春的傍晚是最美的。那时候空气中的水气很多,天色一暗下来,水气便变成了轻纱似的缥缈的白雾。
池塘里,水面浮着一层轻纱,像冒着热气一般。水沉沉的,没有流波。只是偶尔有一只青蛙从这株水草间跳到那株水草间,受惊的水草轻轻地颤抖,带动着四周的薄纱。池塘边,青草上结着露珠。有的还是一小粒一小粒的,有的已经汇成了一大珠,叶子承载不了它的重,猛然一翻身,将它摔倒在地,自己则欢快地弹跳起来。护塘的杉树,像武士一般笔直地站立着,一动也不动。仿佛想事情太过出神,身上被笼上轻纱也不曾发觉。这时候,天地万物都好像睡着了,只有乡里农家屋顶上飘出的缕缕炊烟在轻轻浮动。
乡下小屋也被笼罩在层层暮霭间,像沉睡了一般。厨房屋顶瓦棱间飘出的轻烟,缓缓回旋,像是呼吸的气息。这时候,只要站在室外,便会使人产生一种身处梦境的错感。
这时候,万家灯火已经亮起来了。白炽灯发出点点黄光,湮没在轻纱之中。夜色更深些的时候,微弱的黄光突显出来。眼神好的人,还可以看到不远处人家的窗子里印出的晃动的人影。那是他们在准备晚饭了。
兴许家里小调皮鬼出去野去了,还没回,主妇倚着门,扯开嗓子:“吃夜饭了……”
这时候,外婆家的炊火也已点燃。晕黄的白炽灯,从屋顶旋到半空,上面积着厚厚的黑黑的烟尘。外婆低着头,在锅里铲着。灶下时常窝着外公或者小姨,他们熟练地将稻草塞里灶坑,等着它们燃了又灭了。火光印照在脸上,像一个个交响曲的乐章,跳起来,又消下去。
低语闲聊,声音绵绵长长,像在真空里,带着浓浓倦意。外婆的动作十分娴熟,不一会儿,饭菜就全出笼了,饭菜带着淡淡的白气,如中国画一般,缓缓曲旋。
春天是个闲暇的季节。除了简单的农作,大部分时间都空着。空气潮湿,天阴阴的,迷迷蒙蒙,漫着雾气。女人们这会满村子地找伴打牌。特别是归宁的女儿,回家已成客人,家务已无须插手。抱着初牙牙学语的孩子,东家西家的找腿儿。麻将和扑克,还有字牌,在这里全是受欢迎的东西,每个人都十分投入和认真。
小孩子起初还抱在手里,然而他们哪里会有这般耐心。哇啦哇啦的哭闹着,有输了的对手趁机抱怨:“吵死了!吵死了!”
女人只好笑笑,哼着摇篮曲,企翼孩子快快睡着。她的心思总还在牌局上。小家伙终于哭得没意思了,也累了。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上学的孩子们更皮一些,不再那么粘父母了。三三两两的结着伴,嘀嘀咕咕地商议着他们自己的玩计,只恨不得离大人们越远越好。免不了又是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不怎样怎样,一定会怎样怎样,好不容易得到特赦,便像刚出笼的鸟儿,呜啦飞散了去。
十日谈
乡野之歌
美好的事情是不需要张扬的,比如伴着炊烟的木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