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红色账本

　　听到三叉戟的名字，冯财务怒从心底起，指着门外，叫她滚。他这一辈子不想听到这个瘟生的名字。可那女人一口一个爷叔，求他帮忙，她很会缠人。她说，有个人搞得她夫离子散，家没了，儿子又离了很远。她失去太多，要找那人算账。她边说边流泪。本来她打扮得像十六岁的“花季”，一歇歇眼泪把胭脂花粉捣个大花脸。冯财务起先并不为之所动，心想，你去找那个害你的人好了，做啥来找我。“我跟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到我这里来，你不会光诉诉苦的吧？”

　　“不会！”她随后从包里掏出个红色本子。“红色本子？红颜色的账本？” “不是账本。”冯财务看到的是普通红塑料封套的笔记本，与书本差不多大小。不过，那上面倒像记了账目。冯财务以为她要给他看账。不料，她要叫他在上面签字，证明当初他们谈定这批钢材卖三百万。冯财务不肯签，当然“三百万”这是事实，签了也没害处，但他不想再搅和这事。这样僵持到最后，林艳红告诉他，那个害她的人就是三叉戟的担保人，她要找他算账，也是为他出气。听到给江氏公司出气，冯财务才签字作证。

　　红色账本？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红色账本？我激动万分。她果真用红色本子记了仇人的黑账！我们的一个伙伴王大头带了两个审计人员，进驻西浦公司查受害人的账已花了三个工作日，毫无收获。

　　所有线索指向很清楚了，就差证据，而红色账本就是证据。就这点时间差，冯财务竟然拿到过红色账本。我对他羡慕死了。如果受害人这时出现在门口，哪怕她是鬼魂，我也毫不犹豫冲上去夺过她手里的红色账本，带着它赶去将凶犯绳之以法。

　　临走时林艳红抛下话：“这钢材卖了九百万，她要追回这笔钱。可是她一去再也没有出现。”我告诉冯财务，林艳红死了。汽车爆炸，她被烧死：“我也刚刚在你这里确定，她去敲诈那个冒牌货，对方做了她。”“要那么多钱做啥？”“那是欠江氏公司老板的。人家付出了两条命。”我知道她为了国外的儿子，随后想起：“噢，对了，江家还有什么人？翁婿二人死了，女儿总还在吧？”

　　冯财务退休前与江家翁婿都在有色金属公司中转站工作。他对江家情况了如指掌。江老板妻子早亡，留下一个女儿。江老板视女儿如掌上明珠，把她一手抚养成人。有一回，大吊车抓手钢丝断脱，正在指挥的江老板师弟被压在钢锭下面，经抢救无效死亡。临终时，师弟嘱咐要年轻的妻子改嫁，留下幼小的儿子托孤江老板。后者叫师弟安心，你儿子就是我儿子，一定培养他有出息。从此，他对师弟的儿子视如己出，他女儿把那男孩当亲弟弟。江老板带着一儿一女生活虽然艰苦，倒也和和睦睦，尤其两个孩子懂事争气，使江老板脸上很有光彩。

　　“当时他女儿结了婚，应该有工作？”我的思路停止在了江翁的女儿身上。或许从她那里能探究到内幕的更深处，毕竟她是当事人的至亲。

　　“是的，彭浦工业区的一家制造厂。听说，她长得漂亮，厂里不少人追求她。但她嫁了父亲的得意门生，这后生人聪明，点子多，又有魄力。没想到闯祸了……”“当时政策限制转手钢材。”我解释说。“是呀。三年官司出来，有些事看不懂。我女儿同学爷娘大模大样，做钢材生意，发了财，一点事体没有。江家女婿的点子想早了。江老板起先不肯与三叉戟搭讪，说迭个人油嘴滑舌，噱头太好，靠不住。可伊女婿说，生意人吃开口饭，能说会道才做得成生意。你看看，把老丈人也赔进去了。”

　　“那江家姐弟现在怎样？”“不晓得。我出来后没寻过他们。伤心人见伤心人，我受不了迪个刺激。冯财务泪眼婆娑，你这一提，吊起我的心，我怪想他们的，不知如今他们怎么了？听说江老板死的时候，家里一无所有，两个孩子怎么活啊！你见到他们代我望望。”

　　“一定，你有他们家的地址吗？”“有。”

　　我抄下江家的地址和江翁女儿江心鹭的单位华灵机械制造厂的地址。抄完地址，我随意地往前一页页翻过去，翻到了钟老师电话记录，一个下面画横线的词抓住我的视线，“照片”。这倒提醒了我：“听说那次与冒牌金厂长会餐后留了合影，这张照片你有吗？”“有。我留作纪念。凭照片说不定哪天抓住那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