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南流沟血战破重围
唐代李华写的《吊古战场文》,就是描述这个鬼地方:“浩浩乎平沙无垠……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我们虽然被眼前的严酷景象所惊骇,但与长征相比,不禁平添了几分勇气。
西路军出征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悲怆,我眼睁睁望着我军历史上最残酷最悲壮的一页,在与马步芳、马步青匪军的血肉大搏杀中,缓缓地掀开了。
西路军在征途上与几十万马家军骑兵展开了一条山、古浪、西四十里铺、永昌、山丹、高台、临泽、倪家营子、南流沟、梨园口等恶仗,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打得只剩1000余人,最后兵败祁连山,茫茫戈壁一片血色啊!其中,南流沟5昼夜大血战,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令人不敢回忆(何老掩面)。
西路军先后两次在倪家营子血战9昼夜后,奋力突围出来,不仅人马锐减(5军已全军覆灭,9军十停折了七停,30军尚剩3000余人),而且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特别是水真比金子还珍贵!1937年3月5日晚,我们向着祁连山,开始了盲目的突围。
3月的大戈壁依然滴水成冰,夜晚气温骤降,尖刀般的寒风无情地吹刮着我们,但见天地之间沙砾飞扬,干枯的骆驼草在急剧地摆动。饥寒交迫的西路军怀着满腔愤懑、狐疑和无奈,艰难地前进着。
次日,我们到了南流沟,此地位于祁连山边缘的山坡上,是个东西狭长10余里、南北宽约1里多的村庄,庄里歪歪斜斜地分布着泥巴屋。村南面是祁连山,东、西、北三面是戈壁滩。部队一驻下,立即修筑工事,准备抵挡马匪的追击。工事才筑到一半,我们猛听见庄外响起了狼群般的嗥叫。戈壁滩上尘土蔽天,大约1万多马匪骑兵疯狂地扑来。敌人阵地上的白旗、黄旗交叉着飘飞,声势非常凶猛。268团坚守在两个大院里,这是我军阻敌的第一道屏障,因而马匪一拨又一拨猛攻。程世才和熊厚发都来到268团阵地,亲自指挥。顿时,双方轻重机枪如暴风雨般狂泻。那马匪好像吃了豹子胆,前面的打倒了,后面的又涌上来,打了一天一夜,马匪尸横遍野,我团也伤亡惨重。第三天早晨,程世才和熊厚发圆睁血眼,登上庄院的缺口瞭望敌情。我在33团当兵时,程世才是团政委,常与战士们开玩笑,这天他一脸严峻、眉头紧锁,一手举望远镜,一手握快慢机。熊厚发曾是33团1营教导员,与我更熟悉,他人长得很帅,平时爱说笑,这时也紧绷着脸,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马匪又发动了进攻,程世才、熊厚发在阵地上来回穿梭,指挥268团顶住敌军,如果这个阵地一丢,全军将迅速崩溃。黄昏时分,马匪进攻稍缓,程世才、熊厚发刚从围墙的缺口探身观察敌方动静,突然飞来一颗流弹,墙皮上腾起一溜尘土。熊厚发摇晃了一下,程世才连忙扶住他,只见鲜血染红了他的左臂,继而血又喷到程世才身上。程世才见熊厚发的手臂打断了,立即下令:“你快下去包扎,这儿我来指挥。”
“妈的,不要紧,”熊厚发按住伤口,大声说,“打断了手,有嘴和腿照样能指挥作战!”他坚决不肯下火线。这天一整夜,熊厚发一手吊在脖子上,一手提着马刀,在村里转来转去,到最危险的地方指挥战斗。战士们见师长如此英勇,无不人人拼死搏杀,直打得半边天都红彤彤的。
战斗打到第五天,西路军的粮食早已吃光,而马匪故意烤着羊肉,让香味飘向我军阵地。程世才命令将所有粮食集中起来,仅够煮一锅米汤,战士们正准备吃,却遇一家民房被马匪炮火燃着,程世才立即下令用米汤扑灭火焰。这样,我们仍然饿着肚子坚持战斗。
情况已十分危险,马匪越来越多,将30军分割成两半,并且切断了30军与总部的联系。幸亏有一条埋在地下的电话线没被马匪破坏,程世才才得以与李先念联系。这时,李先念率领265团的几百人,也被马匪拴住了,同时他也与总部失去了联系。程世才决心乘夜色突围,遂派了一名警卫员冒死送信去总部求援。此刻,我们的心全提到了喉咙口。两个小时后,敌人后面突然枪声大作,9军的一个团赶到了,李先念也派出一个营来策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