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电影暑期档，正在成为国产片天下。据了解，共有40多部国产片先后上映，捉对厮杀，而话题焦点似乎越来越成为票房加持的题中要义。日前，热映中的两部国产电影，因本身自带的话题性而显得格外瞩目。

　　80后年轻导演毕赣的《路边野餐》是一部事先张扬的“神作”。早在该片公映之前，各种溢美之辞已经铺天盖地：诸如在几大电影节狂扫各项大奖；有人判断它是“2016年华语电影第一神作”。今年才过了一半，不知这样的论调有何根据。还有的干脆放言，《路边野餐》的出现让中国电影水准线提高了不止50年，更极端一点的称“导演的额头是被神摸过的。”

　　事实上，《路边野餐》绝非一部适合大多数人观看的电影。我看的午夜场，上座率倒有七成满，只是看片过程中，离场的离场，看手机的看手机，打瞌睡的打瞌睡。等散场出来，大部分人黑着脸，用沉默不语回应这确实是部牛X的电影，甚至好出了人们可以理解的范畴。

　　影评人几乎全体出动，按捺不住地解读起电影里的各种隐喻和不易被挖掘的细节。说《路边野餐》是华语版的《穆赫兰道》的有之；说是中国的《利维坦》的有之；说毕赣与泰国导演阿彼察邦相似的有之；还有人干脆争起来了，关于导演风格，是更像塔可夫斯基一点还是师从侯孝贤，双方争执不下。这些信息量极大的见解，直接参与并毁坏了我们观影时的第一感受。这就好比分析解读中学语文课本里的鲁迅，写出“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有什么样的深意那样，毁了我们的单纯直感。

　　一部国产小成本电影受到如此赞美可谓是登峰造极。追溯起来，大概只有不久前公映的吴天明遗作《百鸟朝凤》有过这样的待遇。然而，被“忽悠”进电影院的许多普通观众，在电影的诗意和晦涩中直接懵圈了。影评人的盛赞最终成为了大众难以消化的槽点。有谁真正想过，舆论绑架遮蔽了一个事实：电影语言出挑的《路边野餐》实在是、也应该是一部对电影专业研究生或圈内人士具有学习价值的电影，它有足够的理由被捧上天，它可以成为艺术片爱好者的教科书，却没有理由叫大部分普通观众为它埋单。

　　与《路边野餐》相比，另外一部影片的命运则是花开别枝。在“周一见”事件发生后，演员文章首执导筒，处女作电影《陆垚知马俐》，毫无意外地被顶在舆论的风口浪尖。电影上映前，就因片名的谐音引发诸多遐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暗指文章欲以该片向老婆大人表忠心，“洗白说”甚嚣尘上。紧接着就有网喷“渣男难道拍得出好片？”还有人撰文，质疑“一个出过轨的人拍爱情片，谁信呐？”

　　事实证明，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很大程度上左右了《陆垚知马俐》的命运，该片上映后风评不佳，没有像一些事先看过影片的业内人士预期的那样成为票房“黑马”。但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出现了，该片7月15日上映，3天之后口碑开始走出一条向上的曲线。不少人表示，影片完成度高，甚至带来不少惊喜。相比一些用小鲜肉的人气撑场，打着怀旧牌的所谓青春片，《陆垚知马俐》呈现出一种戳心窝子的质感，电影的野心和起点并不很高，但是爱情观的表达字字珠玑；其次，影片的细节设置胜在不俗，虽然笑点很多抖机灵不少，但没有一个段子取自网上，全部是动足脑筋的原创。火星电台的主题曲，在影片两处情节反转处出现令人动容。加上香港导演陈可辛监制全片，《陆垚知马俐》不仅让人看到了文章式喜剧的味道，还让人咂摸出一部诚意之作的内里考究。个人以为，作为处女作电影，《陆垚知马俐》不仅讲圆了故事，且个人风格明显，体现了编剧、导演和演员对生活的洞察力。它的低开高走，体现了对舆论将导演文章的道德信用与影片的真实质量相提并论的一种修正。

　　可以说，这两部电影的尴尬，透射出网络时代言论偏见与艺术创作的紧张关系。比如一部电影，看也没看，只要听闻得没得过大奖，就可以判断它是杰作还是垃圾。又或者一个音乐作品，根本不用听完，听头两下声音，出自谁之手就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意思。一部小说召开作品研讨会，就有人在评论之前直言自己并没看过原作，然后，洋洋洒洒，说上一堆，左右视听。

　　而在这个急躁而喧嚣的时代，舆论的制造者除了专业人士，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我们像是住在了闹哄哄的房子里，每一个人都放大了嗓音喊叫。为了让人们听到自己的声音，一些人只好比另一些人更大声。于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人究竟在讲什么。有些人，总是一副真理在握的模样，不是因为先知，而是因为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