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在我的童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世人大多知道白求恩是个伟大的国际主义者,医术精湛的医生,却鲜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一位艺术家、记者和作家。白求恩是个无师自通的画家,创作过博物馆级的大型壁画;而他即兴创作的油画曾被邀参加过展览会,他也画过很多人物肖像画。至于写作,他更是成就卓著,他在美国报刊发表过通讯、小说和散文、特写,更有报道中国抗战血与火的篇章。白求恩还是一个多产的书信和日记作者。这些,是我在拜读了他的亲笔信和海量的手稿原作时发现的。
去年秋天,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珍本书库发现了大批中共领袖包括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抗战时寄到美国的书信原件。我对这180余箱文件进行梳理时,居然发现了大量白求恩的亲笔书信!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白求恩,遥远的我童年时的传奇人物,就这样逶迤地、满面硝烟风尘地向我走来。如果不亲自触摸到这些信件,我绝对不能相信在那繁忙的工作、战火纷飞的日日夜夜里白求恩能够写出这样海量的书信、报告、通讯、日记、讲演和书稿讲义。而且,通过这些书信的阅读和其后的史料追踪,我也发现了很多我童年时所读的史实误置。抚摸着白求恩的手迹,信纸上的硝烟和指痕水渍,真的觉得时空倒置,就像在跟白求恩对谈。历史,在这里定格,在这里低吟。
毛泽东对白求恩的死,是感到锥心的遗憾的。在《纪念白求恩》中他说了很多让我们牢记的话。比如,开宗明义第一句告诉我们“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白求恩生于1890年,1939年去世,至死,他才仅49岁。白求恩在晋察冀时常说自己是在前线“最老的战士”,但他直到去世,还没到50岁。
毛泽东还说“我和白求恩同志只见过一面,后来他给我来过许多信,可是因为忙,仅回过他一封信……”细读白求恩文献,我发现毛白会面不止一次。与白求恩同去延安的加拿大护士简·伊文在回忆录中详细记述了毛泽东在其抵达延安当夜接见白求恩和她的细节。其后,简·伊文还记录了毛泽东邀请白求恩及美国医生布朗并在电影招待会后向观众介绍过白求恩;此外,她还记述了不久她跟白求恩参加延安庆祝五一劳动节聆听毛泽东讲话及其后联欢的情形。也就是说,白求恩在延安的一个多月里,毛泽东跟他是有过多次往还的。
毛泽东日理万机,当然不会像小人物简·伊文那样细心并记得这些细事。可贵的是,亏得有个细心又记性好的小人物,她给我们记下了被历史遗忘的一些细枝末节,让我们今天能够还原它。至于毛泽东说的白求恩给他写过好多信,这事儿一点不假。白求恩在离开延安后,几乎每个月都给毛泽东写信,短的信几行字,长的甚至达十几页。白求恩是个坚持不懈的书写者;没有回信,他从无气馁一路写下去。
仅就我所能见到保留至今的白求恩签名的亲笔信,就已经够大量。此外,我又从加拿大和其他各地搜求了战时白求恩致毛泽东的书信,其数量和内容都是惊人的。至于白求恩信中向毛泽东写了些什么,我会另文介绍。而翻译这些信,是个大工程,也将是对这一段难忘之尘封历史的可贵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