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4:百姓纪事/星期天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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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7月09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挥着翅膀的女孩
丁文博
插图 田红
  ◆ 丁文博

  “白娘子” 遇见“小青”

  青是我工作的第一家公司所遇到的一个普通女孩。

  说她普通,是因为她是那种走进人群中,你都很难再辨识出的人。第一次相遇是在公司的打字室里。她比我早进公司一个多月,唯一比我熟练的工具便是那台四通打字机。青从角落的电脑旁走过来,怯怯地向着我微笑,询问我要做什么,然后热情指导我用那台打字机。看我手慢,她又主动帮我去敲字。我便在一旁细细打量她。小瓜子脸,被夏日的阳光晒得泛着红黑色,戴一副大框的眼镜,扎着粗粗的马尾辫,一笑就露出两颗龅牙,像极了小松鼠。跟我身高差不多,却比我壮硕一些,感觉应该跟我年龄相仿吧。她用力敲击着打字机的按键,每一次都使劲点着头。

  后来熟识了,才知道我俩的确是全公司年龄最小的两个员工,也是这家国营企业最后招聘的两个员工,我们的身份标识是合同工,意味着我们和其他的员工都不一样。于是我俩便感慨着“同命相连”,成为了好朋友。我俩是同年所生,我比她略大几个月而已,于是我俩的组合被同事们戏称“白娘子和小青”。

  从此办公室的楼道里常常传来我俩热情,清脆,充满活力的声音和身影,在那个充满了临退休人们的疲懒闲散的氛围中,我俩是新鲜的血液,是青春的代言。青工作起来仔细认真,虽然学历不高,专业知识也缺乏,但是她踏实肯学,常常向我这个专业出身的人请教,眼神里充满了对我这个正规大学生的崇拜之情。而工作之余,她爱笑爱闹,我们一起逛街,一起吃夜宵,她给我修眉毛,我们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我才一点点走进了青的心里,知道了真实的她,其实是个有很多故事的女孩子。

  身世坎坷

  不低头

  青说,她其实不是父母亲生的,而是从陕西老家过继给现在的父母,论起来,应该是认了姑姑为母亲。老家的亲生父母生养了许多孩子,并没有能力养育好每一个孩子,而姑姑生育了两个儿子,很想要一个女儿,于是便把青过继了来,从农村带到了城市里。青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家里。姑姑和姑父虽然不曾严苛为难她,却也没有视如己出的温暖呵护。很多时候,青觉得自己从来没能融入这个家里,大家都没有把她真正当作自己家里的人,似乎永远只是一个亲戚家的孩子。青从小就要帮助姑姑做许多的家务,而姑姑家的经济条件也不好,也不愿意供养青读大学,而是催促着青早日出去工作,挣钱来补给家里。

  青说,她认命并且接受了姑姑的安排,高中毕业便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去餐厅做服务员,挣钱养活自己了。她说她不怨恨姑姑,毕竟是姑姑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她走进了城市。她说她也曾经跑回老家,去看望自己的亲生父母,当她看到家里的贫困,看到年龄尚小的妹妹已然嫁为人妇,还拖着小小孩子时,她更加觉得要感激姑姑,她要努力回报姑姑的养育恩德。

  但是青也不顺从这样的命运,她一边打工,一边报名了自考大专,她说命运还是要靠自己改变,自己不能放弃自己。最终她拿到了自考大专的毕业证,成为了公司的文员。青说,刚进公司,坐在办公室里,她觉得像做梦一般。虽然待遇很低,但是,她真的是大学生了,这个金色的标签让她骄傲不已!

  四通打字机很快便被淘汰,我们开始用电脑做文件。青又开始苦练键盘指法。中午大家都休息,只有她还在电脑前一遍遍练习,又在背记五笔字根。青说,她的天资不高,所以一定要比别人更努力。青说,她一定要努力挣到很多钱,努力早日搬出来住,可以拥有自己的一张小床,一个小屋,从此不用再睡在姑姑的脚下,还要被小侄女挤来挤去,不用和两个哥哥抢一张桌子,抢不过就只能在门外的石板上写作业,低着头,就看到来来往往的车轮和人们的脚步。

  原来是

  一场相亲

  青会打字了!突然发现我们在网络上的聊天室和许多人聊天,那时,她对互联网这个新鲜玩意儿还非常陌生,她好奇兴奋地尝试着加入我们。聊得兴致高了,晚上下班都不肯走,她说反正回去也没有地方呆,不如自得其乐。

  突然有一天,青红着脸,让我下班后陪她去一个饭局。我以为是公司的安排,她需要拉着我去壮胆,于是欣然允诺。结果饭桌上,我发现只来了一个黑黑的方脸男孩。我好奇地打量着脸又红了的青,才意识到原来我是来陪她相亲的。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尴尬地吃着那顿饭,我分明几次看到那个男孩眼里的失望与不屑。回去的路上,青的兴致低落了许多。她有些伤心,她的第一次相亲就这样失败了。她说,她们在聊天室聊的很好啊,见面了,怎么就没有感觉呢?我笑着打趣她,真够时尚的,还相信网恋呢。

  后来,青在家人的介绍下,也相亲了好几次,但都没有任何收获。我说是缘分没到,她说她明白,只是因为她自己条件差。于是她又刻意开始改变自己。那时,公司就要改制,我们这些合同工要被辞退了,我们面临着另觅他职。我和青分开了,但是依然通过QQ每天聊着天。

  青找了一家新公司,继续做文员。她说她考取了执业资格证,可以做业务员了;她说她带了牙箍,很痛,而且要带很久,但是她要坚持,这样她就不再会因为小龅牙而被人笑话。

  我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生活,一晃就是几年,其间青来参加过我的婚礼,来过我孩子的满月宴。她漂亮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毛丫头了。而依然孑然一身的她笑着说,现在她姑姑都不催她了,她相信总有属于自己的缘分,她会为这缘分做好准备。

  一本人生

  教科书

  奥运会的前夕,青在她生日的那天结婚了,她说要让这个日子成为最幸福的一天。青的丈夫是个黑黑瘦瘦的男子,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看起来并不是个可靠的男人,我们这些闺蜜也都不大喜欢他。但我们依然祝福青,祝福她的幸福笑颜可以长长久久。

  婚后的青,也会在QQ上向我抱怨,抱怨老公好吃懒做,抱怨老公痴迷电脑游戏,对家庭缺乏责任感。但是只是抱怨,青依然认真努力地经营着她的小家。后来,青有了宝宝,一个可爱的儿子,青给他取名“可乐”,期望孩子能够快快乐乐地成长。可是,命运总是要出些难题给她。可乐三岁时,依然大小便不能自理,幼儿园老师拒绝孩子入托。青很困惑,带着孩子去医院,却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孩子被查出脑发育有问题,有一些脑瘫的症状,需要手术。

  青呆了,不知所措,她把孩子的病历发给她的每一个朋友,求助于大家认识的医生,希望得到不同的答案。但是那症状太明显,无须质疑。青毅然向公司请了长假,带着孩子去了北京,因为她听说北京的儿童医院治疗幼儿脑瘫非常专业。

  后来,孩子做了手术,虽然比其他的孩子发育晚一些,但还是在慢慢成长。青很欣慰,她说她又用自己的努力争取了孩子的健康。

  知道这一切的我,不知怎的,竟泪眼婆娑。于我而言,青,何尝不是一本教科书,用她的经历讲述人生的道理。

  青说,她就是一个永远挥着翅膀的女孩,想要飞去更高的天空,即便自己只是个丑小鸭。青说,若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就努力地改变自己吧,命运总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怎样的委屈,都要做勇敢的女孩,努力地使劲地挥起翅膀,飞啊飞,向更远更高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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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失智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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