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发现早晨走路上班的好处:岂止是省钱、免挨批和不堵车,甚至可以随时拐进街心公园跳一段广场舞呢。
那天早上,还细细地享用了那堵墙。
刚从花园路拐到纬五路上,远远地,我就看见那堵胭脂墙——嗯,堵这个字,用在这里有点儿压抑,应该用面。目测一下,这面胭脂墙足有两百米长。月季,玫瑰,蔷薇,开得如火如荼。姜黄,朱红,月白……各种娇娇媚媚,衬着绿叶滴翠青枝横波,烂漫至极。我便知道这是实验幼儿园。早几天路过,看见花开得还算婉约,没想到现在已经如此炽烈,每一朵都像在谈恋爱。
走上前,便觉得像掉进了香海。拍照的人很多。年轻的母亲让小女孩站在那里摆姿势,这些花蕾一样的小女孩可真是会摆啊,扭屁股调腰,左一下,右一下。比起来,男孩子们就要酷得多,冷静得多,也或者是根本就对花花朵朵不感兴趣,索性便是一脸的不情不愿。
有一个老太太也在拍照,瘦瘦弱弱,满头白发。她用的不是手机,而是配置着镜头的相机,应该是佳能的微单吧。有一段时间,我的包里也总是装着相机,走哪儿拍哪儿,兴致勃勃。
您想和花合影吗?我帮您拍。我上前搭讪。
不用。她笑笑,说,我七十五了,老得不能看了。我就是只是给花拍。
她眉宇清秀,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现在,确实老了。再看一眼那些孩子们,我便知道,她是对的。我到这么老的时候,可能也跟她一样的心态。花朵,确实是和孩子们更配的,老人配花,总有些伤感。哪怕老得再美。
这里的蔷薇是最好的,瞧瞧,没有一朵败的。不过好看也就这两天。上星期我去了月季公园看了月季,月季公园你知道吧?就在棉纺大世界那里,黄河路上。要看月季,就是那里最好,种类多,地方也大。原来省里的月季研究所就在那里。
月季研究所,我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机构。这样的地方,听着就令人神往。
你要想看月季,就赶快去。
不用那么急吧。月季不是能开很长时间么?
可就是这时候最好。是头茬花。头茬花最干净,颜色最好。
哦,原来还有头茬花这种讲究。我这个庸俗的人,顿时想起了头茬香椿,还有头锅饺子。
我今天下午还要去人民公园看牡丹,再不去,牡丹的好时候就过了。她说。
她是否跟这些花朵定下了如期奔赴的约会?
您就这么一个人去?
和我妈。我妈今年九十五了,也爱看花。她说着收起了相机,和我一起走到路口,朝向另一个方向。
再见。她挥挥手。
再见啊。我有些留恋。也许再也不会见,但是我会在心里记着这个人。这也就是见了吧。
不知道姓名并不要紧——姓名有时候是最不要紧的,我喜欢这样的人,包括她九十五岁的母亲。对于花,爱的人有无数,但爱得认真的人,并不多。认真的人,我一向喜欢,非常认真的喜欢。